那種表現並不是僞裝，謝夢生相信就算是鬼也是會騙人的，但有的時候一些表情並不是作假。
她的確對這支修正筆非常忌憚，不只是因爲謝夢生用它寫了一個足以滅殺現在的她的字，而是因爲它本身。
謝夢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瞥了一眼遊戲女：“這支筆是誰送你的？”
遊戲女的表情很明顯凝固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就再度冷笑起來：“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謝夢生搖頭：“我只是覺得有一個人讓你非常懼怕，又或者是完全不想觸碰？”
“是這支筆的主人，還是送你這支筆的人？”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頓了頓。
“是陳琳給我的，她知道這支筆對你很重要，甚至能造成傷害，她希望你消失？”
遊戲女冷笑：“她當然希望我消失，這樣就沒人知道她和老師的事情了。”
她看向盛雨手中的筆，眼中的憤怒和慌張神色一閃而逝：“這是那男的送我的封口費，後來我就是用這支筆……”
她猶豫了半晌才低聲說道：“挖出了陳琳的眼睛。”
謝夢生輕微皺眉。
他發現遊戲女……或者說盛雨，完全沒有對此愧疚或者不安的意思，只有不服和不忿。
那個年代的小孩那麼恐怖的嗎？
謝夢生心底一陣惡寒，雖然研究超自然現象很久，其中更惡的案例也不是沒聽說過，但他從沒了解過這些存在生前做了什麼，這是第一次。
事實證明，它們這個物種存在，就是錯誤。
謝夢生那張非常有欺騙性的漂亮臉蛋第一次沉下來：“到底你和她有什麼仇，要做到那個地步。”
遊戲女皺眉，非常不悅：“不過拿了她一個眼睛，我也沒要了她的命啊。”
“再說了，搶男人用什麼手段都行的吧。”
她的態度實在太過理所應當，一時間場內竟然安靜了下來。
陳敬哲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謝夢生的方向，他當然也對這種近乎野蠻的話語和殘忍方式給驚嚇到了，但他完全可以將這些當做是某種全息體驗來看。
畢竟他自己的共情能力不是很強，反而是樂於將自己摘出來。
在安全的地方看戲，這是以他爲代表的坐地鐵的有錢人的過站方法。
謝夢生此時已經完全平靜下來，看上去有些面無表情。
陳敬哲知道，有的人表面上溫和好說話，但生氣起來的時候尤爲恐怖，就像此時此刻的謝夢生。
他臉上甚至帶上了一點笑容，只是那彎起的嘴角更像是刀子般冰冷鋒利。
“你說得對，不過是搶男人而已，對你來說，這沒有任何的問題。”
“但我畢竟做過短時間的老師，我想我可以評價你作爲學生的所作所爲。”
“在你看來，陳琳是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勾.引你男人，”他頓了頓，嘴角的笑意加深，眼中的光帶上了憤怒和殺意，透着紅光，“但在我們看來，你又和你家待宰的豬玀有什麼分別？”
他將戒指輕鬆換到左手上，而右手則拿着修正筆，隨意地在左手上點了一下，隨後笑着看她：“來，打我。”
遊戲女並沒有因爲他的要求而發笑，反而是緊張地後退，她之前曾經被這支筆晃動的聲音嚇跑過，就算是現在也是非常警惕甚至懼怕。
謝夢生對此沒有任何的意外：“你第一次露出了這樣的表情，是因爲發現我不是陳琳，並不是一個可以讓你隨便作爲的女生嗎？”
“還是說，你已經知道這支筆對你來說的意義了？”
遊戲女冷哼：“不過是順水人情！”
謝夢生搖頭：“要這麼說的話你可能是猜錯了。”
“話說……這時候的你，已經和那孩子合二爲一了吧？甚至這孩子的情緒更能影響你……”
遊戲女猛地打斷了他的話尖叫：“沒有！”
謝夢生臉上的笑容非常古怪，他晃動了一下手中的筆：“如果沒有的話，你聽到這個聲音怎麼會害怕呢？”
“你不是最喜歡這個聲音了？”
被動技能——先知！
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知道了全部，面前的遊戲女，她此時在腹中萎縮掉的孩子，她之後的動向，以及他找到的、離開這裏的方法。
“你在欺負陳琳的時候，完全沒想到她的孩子會給你這麼大的影響吧。”
“你一直都是簡簡單單就能弄傷陳琳啊，現在怕什麼？”
遊戲女的臉非常猙獰，與此同時她的肚子突然開始蠕動起來，原本就鬆垮的肚皮在顫抖中分開，一隻漆黑的小手搭在她的小腹邊緣，像是要借力出來一般。
謝夢生挑眉看着遊戲女，她那張臉看不太清楚，但是謝夢生完全能想象得到究竟有多痛苦。
在無聲的痛苦中，那嬰兒終於露出了自己的本來面貌。
只有大概一個人類的形狀，黝黑乾瘦的孩子連手指都沒發育完全，更不用說面部五官了。
那不成型的小孩慢慢爬出來的時候，那隻還沒發育完全的手正抓着一根“竹子”，謝夢生仔細看了一眼，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身後陳敬哲的吸氣聲。
“夢、夢神，他把遊戲女的脊椎拉出來了。”
謝夢生的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他下意識晃動了一下手中的修正筆。
剛冒出來的黑嬰兒發出一聲尖叫，以比出來快十倍的速度掉回了遊戲女的小腹中，隔着垂落的肚皮還能看到它那個小腦袋。
……所以它是將遊戲女的小腹當樹洞用了嗎。
一時之間，謝夢生想笑又覺得場合不是很合適，而且陳敬哲嚇得都快褪色了。
他直接拉住陳敬哲的胳膊：“走了！”
“去哪啊啊啊啊！！！”
陳敬哲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無力，他竟然沒有一點反抗的機會就被謝夢生啦拉着衝向了遊戲女。
她那張樹皮一樣的臉已經要裂開了啊！！
對此，謝夢生的表情都沒有變化哪怕一下，他彎腰躲過那那兩條粗壯的藤蔓，一隻手直接握拳，砸進了她的小腹中！
慘烈的、像是貓被踩了尾巴一樣的聲音從內裏傳出，在這刺耳的聲音中，謝夢生感覺手上好像抓住了什麼正在灼燒的東西，他咬牙手指收緊。
“啪”
它炸了。
雖然沒看見，但是謝夢生非常的肯定，剛纔自己是把那玩意兒捏碎了。
他的臉色瞬間蒼白，並不是受傷了，而是被噁心的。腐爛的味道幾乎讓人睜不開眼，謝夢生忍着嘔吐快速將手收了回來。
她的手上只有一把刀，輕薄鋒利，謝夢生眯眼判斷了一下，是解剖刀。
金色的光芒從它身上亮起，逐漸變得刺眼，謝夢生難以忍受地閉了一下眼睛。
再度睜開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謝夢生等眼睛適應之後環顧四周，這裏是樓梯的小平臺，陳敬哲被他提在手裏，目前還是暈乎乎的狀態。
謝夢生沒有一刻這麼感謝自己的適應能力強，剛纔那個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差別大擺錘的感覺實在太痛苦了。
在上方，洛青冥和夏志似乎聽到了他們的聲音，紛紛轉頭，發現的確是他們二人的時候都瞪大了眼。
“夢生！”
“……陳敬哲，沒事吧。”
夏志非常剋制，而洛青冥就不一樣了，直接撲到的謝夢生面前上下查看情況，生怕出岔子。
雖然他們任由謝夢生去的時候表現還算是冷靜，但在四樓樓梯口那會兒，他們可是差點就爆發了。
老婆（小崽子）都沒了還冷靜個錘子啊！
興許是被他們兩人瞪太久了，四樓肆虐的詭異都非常有默契地後撤了不少，全都到另外一邊去了。
他們也知道趨利避害，要是讓大佬看着不高興了，本來就死了的他們怕是要真的魂飛魄散哦。
謝夢生抿脣，剛剛的噁心感還沒沖淡，洛青冥人高馬大往他面前一籠罩，原本就不怎麼順暢的空氣更加稀薄，他難受得很。
洛青冥關心一下謝夢生本來是因爲好心再加上有別樣目的，可看“她”臉上表情非常不對之後，他非常關切地雙手扶住了謝夢生，以面對面的方式。
他再稍微靠近一點就可以將謝夢生抱進懷裏了。
謝夢生是看出了洛青冥擔憂下的小小狡黠，但現在可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他，真的，非常想吐。
洛青冥見“她”還不說話，當即擔憂彎腰平視對方：“夢生，要不然我揹你……”
他話還沒說完，謝夢生猛地推開了他，在洛青冥震驚帶着不解和懵逼的表情裏直接扶牆。
“嘔……”
洛青冥呆了。
夏志的肩膀抖了抖，完全是在忍笑，然後他笑不出來了。
陳敬哲也醒了，看了他一眼後轉頭就吐，吐得比謝夢生還厲害，昏天黑地到視線一片模糊。
兩位在外呼風喚雨，一拳一個世界的大佬，此時站在原地，已經完全變成了雕塑，深深的黑影籠罩下來，兩個人的臉上是有同一致的驚呆了。
他們家崽子是看到他們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