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這種行爲,孫景默許,其餘對他身份有所猜測的將士也緘默不言。
甚至可以說林宇的身份在軍營裏已是一種默認。
郡府大堂裏,林宇坐在主位上看平昌縣送來的急報。
姜輝上前拱手問道,“大人,平昌縣情況如何?”
林宇丟下急報,揉了揉眉心,顯出一絲疲憊,“昨日流民已至安陵郡,遍散鄉野,亂軍前鋒屯兵西山,人數約有五千。”
“西山?”姜輝在地輿圖上找到西山的位置,距離平昌縣城僅有五十里,是進平昌入灕江大道的必經之路。
“守平津而扼峻嶺,兵家大忌。西山雖然位置重要,但不易守,他們爲什麼要在那裏駐紮?”
嚴承明望了一眼地輿圖,奇怪的問了一聲。
西山這個地方他和林宇早就研究過,但最後還是因爲敵衆我寡,難以防守而放棄,沒想到彌勒軍竟然如此自大輕敵。
姜輝笑道,“亂軍少有會戰法者,皆不過憑匹夫之莽而已,如今更是輕敵自傲,纔會在西山安營紮寨。”
“輕敵冒進,這是我們的天賜良機,可惜他們只是輕敵,還未冒進。”林宇可惜的說道。
嚴承明單膝跪下請命,“大人,屬下願率兩千安陵軍星夜馳援平昌,乘敵立足未穩,直驅西山,必然大獲全勝。”
林宇搖頭,“要是我有兩千精騎,肯定會這樣做,但安陵軍多是步卒,行軍遲緩,不能達到突襲的目的。”
“大人,那給我三百騎兵也行,虎賁軍步卒押後,但見敵軍營火起,虎賁軍再趁勢殺出,必能大破。”
嚴承明還是不死心,如今只有五千亂軍先鋒,大軍還被遠遠拋在身後,首尾不能相顧,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
林宇敲着手指沉思,“流民遍佈星野,大軍一出,動靜難以遮掩,若是被密告亂軍讓他們有了防備,那將士們怎麼回來……”
他有點猶豫,不敢搶先將自己的家底拋出去。
這時姜輝突然上前說話,“古人云,用兵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起於狐疑。大人應速速決斷,不可躊躇不決,朝令夕改。”
嚴承明也拱手,“姜郡丞說的是,戰場瞬息萬變,良機稍縱即逝,還請大人速速決斷。”
顯然姜輝是站在嚴承明這邊的。
林宇望向兩人,“主動出擊可以,但嚴大人不必親臨前線,令孫景率三百騎拿着我的手令即刻出發,前往平昌縣!”
嚴承明望姜輝一眼,隨後領命道,“是,大人。”
匆匆走出堂外去向孫景傳令。
“下官有一事不解,大人可否未下官解惑?”姜輝說道。
“我知道你向說什麼,不是我不信任嚴大人,殺雞焉用牛刀,此等小事,何須嚴大人出馬?何況嚴大人日後還有大用,此時若是不測受傷,就算盡殲這五千人又有何用?姜郡丞放心,嚴大人之功我自會銘記於心。”
兩人同事多年,忍不住想爲嚴承明辯解一二,沒想到被林宇一席話給噎了回來。
退出大堂後,他對在外等候的扈從感嘆道,“太守大人年輕氣盛,文過飾非,這未見得是好事啊。”
剛巧被路過的衙役聽到,傳入林宇的耳中,默然良久。
……
深夜,西山大營中,天將軍正在飲酒作樂,身邊將領一人摟着一個衣着袒露的女子,觥籌交錯,氣氛激情而熱烈。
湯二狗在攻破灕江後改名叫湯和,是殿前都典帥,僅位居天將軍之下,就坐在他的一側。
他的皮膚也和普通將士一樣黑黝,但面容卻不粗獷,隱約有股眉清目秀的儒生氣質,下面不少人因此也喜歡喊他儒帥。
湯和手邊也有一位女子,年輕貌美,身姿婀娜,是彌勒軍在灕江城裏搶來的大家閨秀,被賞給了他。
雖然忌憚湯和,但她的美貌還是頻頻引來了底下將領貪婪的目光。
湯和一手拿着酒碗,一手按膝,目不斜視。
天將軍懷中也有一女子,正是當初八人大轎上的那位,看到湯和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哈哈大笑,“老湯你別客氣,攻灕江你功勞大,老子將這女人賞給你,你別跟老子客氣,和這羣崽子們一樣,隨意點。”
底下將領鬨堂大笑,更是對懷中女子上下其手,神色更加自得。
“西山難守,我軍駐紮於此,更需日夜警惕,天將軍太過輕視官軍了。”
湯和神色平靜的放下酒碗,大半美酒還盡在。
天將軍面色沉下來,“湯二狗,你別給老子蹬鼻子上臉,還官軍,這羣窩囊廢跑的比兔子還快,要不是你一直堅持要等候大軍,老子早就攻下平昌,在縣衙裏喝慶功酒了,你別給老子掃興,不想喝就給老子滾蛋!他孃的。”
原先還鬧哄哄的營帳裏頓時噤若寒蟬。
湯和嘆了口氣,拱手扶劍告辭。
羅王天將軍不過爾爾,如今義軍全靠石天王一人撐着。
“他奶奶的,這麼好的美人都還不要,不要正好,還給老子,好心當作驢肝肺。”
天將軍依舊不停,嘴裏罵罵咧咧。
湯和停頓一下,回身將女子摟走。
“孃的,你看看,還裝正人君子,給老子裝起來了,是故意想回營帳裏辦事去了吧……”
天將軍一秒變臉,神情又變得興高采烈起來。
衆人這纔敢大聲陪笑,恢復先前的熱鬧氣氛。
西山大營中到處都是飲酒說笑的聲音,湯和望了一眼,自己曾下的嚴令轉眼間就被天將軍破壞,“將士們行軍辛苦,該讓他們放鬆放鬆了,以後給老子拼命,老子不會虧待他們的。”
“將軍。”
懷中的女子弱弱的喚了一聲,她對自己以後的悲慘命運已經麻木,當初自殺的勇氣也已消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