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輦內部極爲寬敞,裝飾也很華麗,各種物件應有盡有,不僅鋪着地毯,還放置了暖爐,將整個車廂烤的熱騰騰的,一點感受不到冬日的寒冷。
蕭欣宇進來,擡頭望了眼自己的妹妹和外甥,然後迅速低下頭跪下行禮說道,“太后,陛下。”
太后抱着還年幼的皇帝坐在軟榻上,勉強維持着鎮定,“丞相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
“妹妹……”蕭欣宇苦澀的開口,卻被太后打斷道,“丞相要說的是公事,就不要用這種私人的稱呼。”
“太后,臣……罪該萬死。”
蕭欣宇俯下身子,以頭觸地,語氣裏滿是悔恨。
太后看着自家親哥哥這副模樣,心裏有些不忍,可嘴上還是埋怨的說道,“好好的大魏如今被你弄成了這幅模樣,京城失陷,皇帝南狩,日後九泉之下你有什麼面目去見見先帝?”
皇帝不安分的在太后懷裏扭動了一會,好奇的看着自己憔悴的舅舅。
“臣沒有想到武衛軍和禁軍竟然如此不堪一擊,更沒有想到當陽侯徒有虛名,如此輕易的就被亂賊擊敗,臣用人不查,是臣的錯。”
太后嘆了口氣,“誰也沒有想到,那羣亂賊裏竟然有前朝餘孽在作怪,可惜了當陽侯。”
接着又問道,“這些事已發生,無可改變,爲今之計是日後怎麼辦?你和其他大臣們想出了什麼章程嗎?”
“臣來就是爲此事。”
蕭欣宇心下稍安,看來太后依然是信任自己的。
“哦,說說看。”
“京城失陷,北方亂做一團,原先大臣們是想先移駕夷州暫避,號召天下勤王,剿滅亂賊的,可眼下形勢有變……聽說匈奴人入關了。”
蕭欣宇擡眼望了下太后,繼續說道,“大臣們眼下的意思是,不如直接到肇州去,在那裏穩定下來,既能觀望下北方的形勢,又可以養精蓄銳,重整山河。”
“匈奴人……”太后茫然的問了一聲,“他們南下幹什麼?”
“臣還未得到確切的消息。”
太后閉上眼睛,直感覺心煩意亂,腦海中一團亂麻。
“肇州離京城得有幾千裏吧,沒想到竟然要走這麼遠嗎?”
蕭欣宇沉默片刻,“太后放心,過不了幾年咱們一定能再回京城的。”
“到時候京城還是京城嗎?”
又是默然一會,“到時候京城還可以再建,太后不必擔心。”
太后搖搖頭,望着自己的兒子,憐愛的摸了摸他,幽幽說道,“睿兒真是大魏最苦命的皇帝了。”
“艱難困苦,玉汝於成,陛下今後一定能中興大魏。”
小皇帝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此時早就不耐了,“我……朕要睡覺,朕要睡覺。”
“那哥哥你就先下去吧。”
太后安撫着小皇帝,衝蕭欣宇點點頭說道。
“妹妹,眼下萬事艱難,咱們自家人之間一定不能失了信任,我是一定不會害你和睿兒的。”
臨走時,蕭欣宇還是將這句話說出了口。
太后嘆了口氣,什麼話也沒說。
蕭欣宇知道她還是念親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急忙退出龍輦。
這次南狩,可以說是又既匆忙又狼狽,除了少數大臣外,大半個朝廷官員都留在了京城。
而且所帶的禁軍兵力也很少,只有三五千人。
如今雖然到了代州地界,但他們還需馬不停蹄的直奔夷州,在那裏停留歇息下,再往南去,一路到肇州。
……
代州刺史謝恆聽到皇帝南狩的消息,一時間驚的將茶盞都掉在了地上。
反覆確認了數遍後纔回過神來。
他在第一時間領代州的文武官員趕往行在覲見。
“臣,代州刺史謝恆,見過陛下,太后。”
謝恆身材消瘦,留着斑白的山羊鬍,眼中明暗交爍,不時閃過精光,看起來精明能幹。
皇帝停在了臨鄴城,離代州府並不遠。
郡守府已被徵用爲皇帝行宮,謝恆和郡守及代州文武官員都跪在大堂上,將原本就不大的地方擠得滿滿當當。
太后和皇帝用一道山水屏風與衆人相隔,衆人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見兩個身影。
等了一會,謝恆才聽到屏風後傳來一道稚嫩的聲音,“平身。”
“謝陛下。”
衆人起身。
“陛下一路勞累,見不了這麼多人,就謝刺史留下吧,其餘人都先退下。”
蕭欣宇站在一旁,以丞相的身份下令道。
等到所有人都魚貫退下,謝恆才說道,“陛下和太后親臨代州,臣有失遠迎,還望陛下恕罪。”
皇帝和太后都沒吭聲,蕭欣宇代爲回答道,“此次陛下南狩,事出倉促,謝刺史不知者無罪,先前北上勤王,以代州最爲盡心盡力,陛下和太后都知曉你的忠心和才幹。”
“臣愧不敢當,無才無能,幸賴先帝提拔,添爲代州刺史,自當忠君愛國,赤誠以報。”
蕭欣宇滿意的點了點頭,覺得稍加提點,謝恆還是忠心大魏的。
“臨鄴簡陋,還請陛下移駕代州府。”謝恆說道。
一直沒有說話的太后開口,聲音溫軟,“不必了,陛下和本宮不日還將南下,就留在臨鄴吧,免得來回奔波傷神。”
謝恆早已預料到皇帝和太后南狩絕不會停在代州不動,面對此番回答,心中也不意外,只有更加憂心忡忡,京畿之地已經亂成了什麼樣子啊,代州怎麼辦?
太后似乎對他的一番忠心之言很是歡喜,想要籠絡他,又是勉勵了他幾句,又是賞了幾件宮裏帶來的寶物才讓他退下
謝恆走出郡守府,回身望了望後面的禁軍和侍從,心中十分不安。
“皇帝和太后南狩,京城已經失陷了嗎……”
代州危矣!
他必須好好回去和自己的幕僚商量一下,一步走不好,恐怕就是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