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了整整三天,也沒審出半個同黨來,刑司官只得匆匆結案,以僱兇殺人的罪名給她判了一個斬立決。
收監期間,沒有任何一個人看探望過她。沈定在得知李秋雲出事之後,非但沒有想辦法救援這個結髮之妻,反而一個勁地撇清關係,說是早與李秋雲貌合神離,生怕牽連了自身,影響自己的前途。
孃家李府的人只差人送了一些喫食,教她莫在牢中餓着了,也好上路時做個飽鬼。但李重山向來明哲保身,去探監什麼的,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穆洪在聽聞李秋雲判了斬立決後,心下也暗自鬆了一口氣。先前的那番狠話,總算是將他這位姨母給鎮住了,而自己也是逃過了一劫。
雖然對於慕容霜毀了自己一顆重要的棋子,他心裏也難免有些怨念。但如今形勢所逼,他短時間內是不敢再招惹這位“大人物”,只能選擇先靜觀其變,伺機報復。
……
中秋佳節之後,慕容霜沒有再與林凡見面,兩人之間,似乎產生了一些若有若無的隔閡。
隨着秋後圍獵的日子臨近,慕容霜心底也禁不住變得不安起來。一方面是對於鎮北侯的恐懼之心;另一方面則是在中秋夜之後,心境發生的一些微妙變化讓她感到困擾。
她總是會不經意間想起在大燕塔頂的場景,想起林凡的臉。尤其是在她提出想要見鎮北侯時,林凡臉上閃現出的一瞬間的失落和彷徨,更讓她忍不住心中一陣糾結。
她有點後悔了,後悔向林凡提出這個要求,也後悔當初沒有強硬一回,堅定地拒絕父親送她來王城的提議。
想着想着,心底更加發虛,那場秋後圍獵,她真的要去嗎?她突然有點想要打退堂鼓了!
可是,就在慕容霜下不定決心之時,此前那名代父親送信的人又來了!目的還是如前,詢問着她何時能與鎮北侯相見。
慕容霜不勝其煩,只得回覆他說,幾日後的秋後圍獵,便會與鎮北侯見上一面。如今,父親的人已經滲透進了王城,很可能隨時隨地都盯着她的一舉一動,想必自己就算是想打退堂鼓,也不大可能了。
……
秋後圍獵,是楚王朝的一大傳統盛世,通常都是由皇帝親自帶隊,百官隨行。
但北燕畢竟是天高地遠,皇帝不可能千里迢迢從帝都趕過來。所以,這北燕的秋後圍獵,便是由鎮北侯來帶領了。
慕容霜是一向不大喜歡狩獵的場景的,甚至是十分討厭。她小時候便見不得城郊那些小動物們被獵人們殺害,因此那些年沒少與獵人們“鬥智鬥勇”過。雖說如今不再像小時候那般玻璃心,但對於狩獵,還是打從心底地不喜歡。
只是,時過境遷,如今的北燕已經不是他們慕容家當家做主了,所以她也沒有了任性的權力。
圍獵的地點在北部的雁回山,靠近北疆邊關地區。這個山區佔地方圓百里,其間密林環繞,飛禽走獸,不可勝數,是一個天然的絕佳狩獵場。
官員們是可以帶親眷來參加的,因此獵場中也有不少的女眷,慕容霜走在其中,這纔不顯得突兀。
圍獵還沒正式開始,衆人都於山腳安營紮寨,營寨連成一線,延綿一里有餘。守衛軍正在安排佈防,參加圍獵的官員正在收拾營寨,都忙得不亦樂乎。
因着鎮北侯行事拘謹嚴厲,平日裏,這些個當官的都繃緊了身子做事。因此,得着這圍獵的機會,好好放鬆一下,他們自然也是十分開心的。
慕容霜今日穿着一襲深藍色的長服,三千青絲綰起一個鬆鬆的雲髻,肩頭搭上白色羽肩,淺白色的束腰勾勒出纖細的腰肢。得體的穿着,加上她姣好的容貌,讓她顯得更加的出塵脫俗。
林凡帶着她從營寨前走過時,一路上引來不少側目。男人的第一眼中,會透着一絲的驚豔,而女眷們,眼中或多或少都會夾雜着一絲羨慕或嫉妒。
這一場圍獵,不單單是男人們的盛會,也是官家女眷們的爭奇鬥豔的一場比賽。已婚的官家夫人會打扮地典雅貴氣,好以此壓過其它的官家女眷,爲丈夫爭得臉面;而未婚的女眷則會打扮地花枝招展,好吸引官場上青年才俊們的青睞。
但慕容霜一路走來,似乎既有一種皇家般的貴氣,又有一種俏皮靈動的朝氣,這一下自然是兩邊的女人都將她當成了對手。
不過,這倒是慕容霜所希望的,她畢竟是一個亡了故國的前朝公主,故人相見,反倒是顯得尷尬。
慕容霜發現,除了有一部分人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外,還有相當的一部分人,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在看着林凡。那種眼神很複雜,她似乎能從裏面看出忌憚、不屑和害怕。
後來,她不經意間從幾個多嘴官員的談論中明白了那個眼神的意味。在他們的口中,林凡好像是個突然被派到北疆的官家子弟,身份無從得知,但手段卻是非常厲害,連高等的官員都得讓他三分。
林凡對於旁邊的目光,卻是滿不在乎的意思,他偏頭瞧了一眼慕容霜,說道:“鎮北侯這會在安排圍獵的相關事宜,暫時沒空!不過正式圍獵開始前,會有一些空閒時間。”
“到時,我能給你爭取一盞茶的時間。你有什麼事,就長話短說!”
“嗯嗯!”慕容霜輕輕點頭,心裏卻如打鼓一般,緊張地不行。越是到了要和鎮北侯見面的時候,她心底的不安就越加劇烈,這會她幾乎都快要忍不住發抖起來了。
似乎察覺到了慕容霜的不安,林凡轉移話題道:“走,我帶你去見一個老熟人!”
“老熟人?”慕容霜微露疑惑之色,她想了一圈,怎麼也想不到會是哪個老熟人。
林凡沒有直說,而是帶着她來到了一個獨立於衆人的營寨前。林凡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只見營寨簾門被衝開,一隻雪白的大狐狸從裏面飛奔而出。
白狐在見慕容霜後,突然楞了一下,然後飛奔着朝慕容霜猛撲過來。
慕容霜被嚇了一跳,只以爲這狐狸野性難馴,要衝過來撲咬她。熟料,白狐在撲到她懷裏後,不斷地在她懷裏蹭來蹭去,口中嗚嗚個不停,好似遇着久別重逢的摯友一般,熱情地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慕容霜求助似的望向林凡,問道:“它是??”
“它叫大白!”林凡微微一笑:“你可還記得,當年你救我的時候,還一起救過一隻腳受傷的小狐狸?”
慕容霜恍然大悟,那些年,她救過的小動物不在少數,所以也難免有所遺漏。
“它就是當年的那隻小狐狸?”
見林凡點頭,慕容霜頓時心中一陣歡喜和感動。沒想到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模樣也發生了大變,連以前的“熟人”都沒有認出她來,可這隻小狐狸卻是在第一眼,就認出了她。
“沒想到你都已經長這麼大了!”
慕容霜十分寵溺地撫摸着大白的毛髮,而大白也伸着舌頭去舔她的臉頰,一人一狐,八年後的第一次見面,就好似多年朋友一般親密無間。
“還好這一場圍獵不是在王城郊西,不然它就要看到以前的朋友們被獵殺了!”慕容霜一邊撫摸着大白,一邊嘆息道。
林凡道:“秋後圍獵是大楚王朝的傳統,誰也更改不了!不過你說的王城郊西那邊區域,已經被列爲禁獵區了。在那塊區域內,誰也不能狩獵。”
“真的?”慕容霜有些驚訝,隨即又感到寬慰,這樣的話,至少她以前救助的那些“夥伴”們,不會再受到獵人們的侵襲了。
“大白!你聽到沒有,你的家人和朋友們,現在一定活得很快樂。”慕容霜揉着大白圓滾滾的後腦勺,彷彿在爲他高興。
……
準備工作完成之後,正式的圍獵即將開始。而慕容霜也被林凡告知,在他的努力下,鎮北侯已經答應了與她單獨見面。
“去吧!他就在前面等你,你有任何的要求,都可以說!”林凡指着前面的空地,對慕容說道。
“雖然不見得他會答應你的要求,但看在我的面子上,他至少不會爲難於你!”林凡似乎是爲了緩解慕容霜的緊張,又補充了一句。
“嗯嗯”慕容霜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她咬了咬牙,努力地緩解心中的懼意,讓自己保持平靜。
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接下來,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她無從知曉,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願她能夠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