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項哲剛走進來,隨便看了看,卻是嫌這個地方破爛不堪,言語間故意地奚落了葉塵心一頓。
“陛下見諒!北燕乃苦寒之地,比不得京都的盛世繁華。聖行府已是燕王城最好的府邸了,還請陛下將就一下!”葉塵心被冷嘲熱諷了一頓,卻依舊是面沉如水,儼然一副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的模樣。
項哲見他那副雷打不動的平淡模樣,頓覺無趣,揮手道:“罷了!罷了!朕且將就着住下,你先下去吧!”
項哲說罷,不耐煩地朝葉塵心揮了揮手,他自小便看他這位義弟不慣,怎麼瞧都有些不順眼。
“是!”
葉塵心微微拱手,隨即攜着一衆親衛緩緩退了下去。項哲看着葉塵心離去的背影,眉頭微微蹙起,不知爲何,葉塵心那溫順的態度,卻反而讓他多了幾分不悅。
翌日,王城北區,練兵場。
上萬葉家軍將士縱橫交錯,排排列隊,將偌大的練兵場排得滿滿當當的。他們一個個站立如松,佁然不動,一眼望去,好似一片初生的密林。
練兵場前,一行人緩緩走來,爲首二人,正是穆文帝項哲和鎮北侯葉塵心。
楚朝新皇登基,巡視邊關將士是一大傳統。葉家軍鎮守北燕,自然是穆文帝巡視的對象之一。
項哲、葉塵心等人在練兵場前臺的中央區域停下。項哲張目看向這一眼難忘盡頭的軍隊列陣,雙眼微微眯了眯。
“葉愛卿!這便是你那天下聞名的葉家軍麼?”項哲看了身旁的葉塵心一眼,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葉塵心面無表情,回道:“陛下說笑了,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都是陛下的軍隊!”
葉塵心說罷,淡淡地看了身畔的袁徹一眼。袁徹會意,隨即拔出腰間的長劍,朝天一揮,大喝道:“將士們!拜見我們的皇帝陛下!”
號令一下,上萬的將士“咚咚咚”地一齊單膝跪地,齊聲喝道:“參加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連成一片,如一聲聲驚雷炸響,響徹天際,震得耳朵都有些發疼。
項哲撓了撓耳朵,好一會兒,才淡淡道了一句:“衆將士平身吧!”
袁徹將長劍一收,將士們隨即又齊刷刷地站起身來,動作整齊劃一,非常利索。
項哲的臉色淡漠,眼中的目光卻是微微一凝。在這上萬葉家軍的氣勢面前,他這身爲帝皇的氣勢,竟然都隱隱有種壓不住的感覺。可是,這支軍隊,在葉塵心手裏,卻是如他手裏的棋子,彷彿只要他往那裏一站,便能化身爲執棋人。
他毫不懷疑,只要葉塵心一聲令下,這支軍隊手中的武器便可以對準他這位皇帝。
初次參見皇帝之後,袁徹便安排葉家軍的將士們開始演練行軍拳。
“嘿”“哈”“嚯”……
一聲聲喊聲從將士們的口中發出,每一聲匯聚在一起,都如一聲驚雷炸響。
將士們彷彿極力想要在這位新皇帝面前展現葉家軍的實力,軍拳打得很是賣力。他們一個個揮汗如雨,每一拳都剛毅有力,每出一拳,彷彿都能激起一陣迅猛的拳風。
一套行軍拳下來,練兵場前響起了幾聲響亮的掌聲。項哲拍了拍手掌,以示鼓勵。
“不錯!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葉家軍,看着氣勢很足!”他看向葉塵心,讚許道:“葉愛卿,你將他們練成這樣,可費了不少時日吧?”
“陛下過獎了!”葉塵心道:“葉家軍鎮守北疆,臣不敢怠慢!”
說罷,項哲看向身畔的黑衣侍衛,揮手道:“墨七,不知你敢不敢啊?”
那黑衣侍衛拱手道:“墨七,願意一試!”
項哲點頭,隨即指了指前排列隊中的一名魁梧士兵,叫道:“朕看你剛纔的拳打得不錯,想必武功不俗,你就與我這侍衛隨便練練吧!”
那士兵似乎是個伍長,旁邊的士兵稱他爲王伍長。他聞言後有些受寵若驚,當下便拱手道:“多謝陛下擡愛,臣定當盡力而爲!”
葉塵心見此情況,卻是眉頭微微一皺。那墨七是項哲的首席侍衛,看上去弱不禁風,實則武功高深莫測,連葉塵心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勝他,更何況是一個小小的伍長。搞不好,那個伍長會連命都給搭上了。
思及此,他手心微微握了握。他心裏知道項哲的心思,正所謂功高震主,這位皇帝陛下自從便與他不對付,對他有所忌憚是自然的。
可是,他對自己冷嘲熱諷,甚至出言羞辱便罷,拿自己的士兵開耍,卻是有些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了。
“王伍長,你便與他切磋切磋。記住,點到爲止!”葉塵心淡淡的說道,話語中,卻是夾雜着不可抗拒的威嚴。這不單單是說與他的這位士兵聽的,更是說給那位皇帝陛下的侍衛聽的。
“是,將軍!”王伍長點頭稱是。
……
二人一交手,王伍長便使出兇猛的拳法,一招招都往墨七的身上招呼過去。
那墨七身形飄忽,每次都幾乎貼着王伍長的拳頭閃過,可偏偏就是打不過他。他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似乎有意在戲耍對方。
“王伍長威武!”
“王伍長好樣的”
“……”
周圍的士兵們看得興起,頓時開始爲戰友加油助威起來。
墨七聽着士兵們的助威,頓時冷冷一笑,似乎有意將他們的氣焰給通通滅掉。他頓時探手一指,以一個詭異的角度繞過王伍長的小臂,朝着他的手肘處輕輕一點。
只聽得“啊”地一聲慘叫聲響起,王伍長的那條手臂竟然“咔嚓”一下,臂骨瞬間斷裂。整條小臂,竟然往外歪曲了過去,看上去頗爲觸目驚人。
衆人頓時臉色煞白,方纔的助威聲,戛然而止。寂靜的練兵場前,只剩下了王伍長的聲聲慘叫。
衆人的目光中透着不忍和憤怒。只是一個切磋的功夫,他們的這位隊友,可能要落得個終身殘疾的下場了。
“託主子的洪福,墨七僥倖贏了半招!”墨七走了回去,拱手對項哲道了一句。
葉塵心看着王伍長那抱着手臂慘叫的模樣,面色上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憤怒,但瞳孔卻是微微顫抖。
項哲看向葉塵心,面上帶着一抹嘲弄的淡笑:“葉愛卿,看來,你這兵練的也不怎麼樣啊!”
“陛下見諒!”葉塵心微微躬身,道:“臣一定加倍努力,將葉家軍練得更加出色!”
“行啦!今日便到此爲止吧!”他拍了拍葉塵心的肩膀,淡淡說道:“葉愛卿可要上點心,莫要辜負了朕的期望啊!”
說罷,項哲便帶着墨七等人,轉身離去。
葉塵心愣愣地站在原地,臉色已變得十分難看。他彷彿又回到了多年以前,那個初到皇宮的小破孩,也是像如今這般的處境。
許多無奈和困苦,終是揮之不去。不是因爲他是臣子,而是因爲,他欠他們項家的,一輩子都難以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