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與此前不一樣的是,太后娘娘回到邑京城後,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終日裏鬱鬱寡歡,不出霜華殿半步,就連每日的朝堂之上,也沒有了她垂簾聽政的身影。
偏偏不巧的是,最近一段時間,朝堂上政事繁多,沒了母親的幫助,小皇帝更是顯得手足無措。
慕容霜回來的這些天,時不時地就有臣子前來求見,或許是因爲許多政事慕容北拿不了主意,所以纔想請太后娘娘定奪。
可是,無一例外的,慕容霜都是一概不見。此番舉動,也讓朝臣們私下裏有了不少怨言。
畢竟,當初是慕容霜自己要垂簾聽政的,可如今,放手不管的卻也是她!
……
這一天,戶部郎中楚白彷彿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跪在霜華殿前,一跪不起。說是一定要求見太后娘娘,見不着便絕不起身。
杏兒拗不過他,只得前去太后寢殿,想請太后出面解決。
但她剛走到寢殿門口,便隱隱聞到了殿內傳出了一股酒味。
杏兒小臉微微一皺,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她跟隨慕容霜這麼多年了,從來還沒見過娘娘喝過酒,今日是怎麼一回事?
“娘娘!杏兒來給您請安了!”
半晌後,寢殿內沒有回答……
“娘娘!奴婢可以進來嗎?”
還是沒有回答……
杏兒心生擔憂,便壯着膽子,自己推開門,走了進去。
剛進去幾步,腳下便“哐當”一聲,她踢到了一個空酒瓶。低頭望去,只見地上橫七豎八地擱着十來個酒瓶子,每一個都已經開封,而且一滴不剩。
杏兒臉上憂色更甚,連忙順着酒瓶的方向尋去。轉過一個轉角處,她看到了獨坐在窗邊的太后娘娘。
此刻,慕容霜披着一頭長髮,身上隨意地穿着一襲寬大的紅色鳳袍。她半倚靠在窗前,手中提着一壺酒,正一口一口地倒嘴裏倒着。
她臉上浮現出了紅暈,身形隱隱晃動着,顯然是已經喝醉了!
杏兒嚇了一跳,這可是太后娘娘生平第一次飲酒,卻一連飲了不下十壇,這如何了得?
“娘娘……娘娘!”
“您別喝了,飲酒傷身!娘娘萬金之軀,可莫要有半點的損害啊!”
杏兒奔上前去,伸手想要去拿走慕容霜手裏的酒壺。慕容霜卻是頗不耐煩地一把躲了開來,讓杏兒撲了個空。
“走開!別……別擾了哀家的……酒興!”慕容霜瞧了杏兒一眼,話音中帶着明顯的醉意。
杏兒看着慕容霜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絲心疼:“娘娘!您別喝了……您醉了!”
“哀家……沒醉!”
慕容霜又喝了一口,突然苦澀一笑,舉着酒壺道:“哀家現在才知道,原來酒是這麼好的東西,喝了之後……就什麼苦惱都沒有了!”
“娘娘!常言道:借酒消愁愁更愁!你有什麼苦惱可以和杏兒說說,讓杏兒替您分擔一下。”
杏兒攙扶着慕容霜的手,用幾乎哀求似的語氣說道。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慕容霜驀然間臉上浮現出了濃郁的悲傷,她看着外邊的天空,忽然輕輕地說道:“十年期盼,一朝落空!他死了……我找不到他了!”
杏兒神情一愣,只以爲慕容霜是在爲太上皇,或是那些逝去的故人而傷感,頓時也不由地悲從中來。
而這一次,似乎又有某個人的逝去,成爲了壓倒她內心的最後一根稻草。
“娘娘,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您是燕朝的太后,您一定要振作啊!朝廷需要娘娘!陛下需要娘娘啊!”
慕容霜彷彿沒有聽到杏兒的話,提起酒壺,又咕嚕嚕地飲了起來。
“他們需要我!天下人都需要我……呵呵……”她再度露出一抹苦笑,緩緩搖了搖頭道:“可他不需要我了!唯獨是他,不要我了!”
“娘娘……”
杏兒看着慕容霜如此感傷的模樣,頓時紅了眼眶。她至小無父無母,孑然一身,自是不懂得失去至親至愛的滋味。
這一刻,一向聰明伶俐的她,竟然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呢!
……
從太后寢殿出來後,杏兒心中一直沉重地像是墊了一塊石頭。這幾乎讓她連喫飯的心情都沒有了,一直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如何讓太后娘娘振作起來!
可是想來想去,她就算絞盡了腦汁,卻也是沒得半點主意!她畢竟只是一個小宮女,能力還是太有限了!
“看來,只能讓太后娘娘自己慢慢走出來了!”她輕聲嘆息,喃喃自語着。
突然,前邊走過來兩名宮女,一邊走着一邊小聲交談着。只聽其中一人道:“這大晚上的,殿門口跪着一個人影,一動不動的,嚇我一跳!”
另一人回答道:“我怎麼早上就看見有人跪在那裏,他還沒走啊?不會是死了吧?”
“死了?你可別嚇我啊!這裏是太后的宮殿,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
聽到她們的談論,杏兒慕然間想到了什麼,頓時喫驚地瞪大了一雙眼睛:“糟糕!這一整天都在想着娘娘的事,倒把那個楚大人給忘了!”
她沒想到,那個倔驢頭,真從早上跪到了晚上,這一雙腿腳,不得跪斷啦?
思及此,連忙一路小跑着朝霜華殿門口跑去。剛出殿門口,便看到那位楚大人跪伏在地上,身子顫抖個不停,幾乎要堅持不住了!
擡眼間,終於看到了杏兒的身影,頓時那叫一個望眼欲穿啊!
“杏兒姑娘……杏兒姑娘!”楚大人連聲呼喊,彷彿呼叫救命恩人一般激動。
“楚大人,你快起來吧!”杏兒滿臉歉意地看着他,作勢要去扶他起來。
“太后娘娘呢?太后娘娘肯出來了嗎?”楚大人沒有起身,而是迫切地問道。
“楚大人,娘娘這兩天有些不大方便!您要不……過兩天再來!”
杏兒知道慕容霜心情低落,又飲了許多酒,所以纔想讓她好好休息一下,不要被那麼朝堂之事打擾。
“哎呀!等不及了,我這有天大的急事要見太后娘娘!”楚大人急得眉頭皺成了一團,大聲激動地說道。
“那……楚大人有何事要稟報,可否先報予奴婢說?奴婢替您代爲稟報!”杏兒見他如此着急,又倔強地跪了一天,便想着破例爲他傳達一次。
“你……”楚大人猶豫地看了她一會,隨即輕嘆一聲,還是說了出來:“杏兒姑娘,請你快去稟報太后娘娘,就說……就說陛下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