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多簡單衝了澡,去了身上的酒氣,然後回了自己的臥室,再出來的時候換好了一身衣服。
不是家居服,是常服,錢多多要出門。
半個小時以後,錢多多出現在顧煜祺所在的醫院門口。
到門口下車之後,錢多多又猶豫了,剛纔在家的勇氣全部不知所蹤,她甚至想立刻掉頭回去,但她心裏又有那麼一個小小的角落,一直在小聲說,就上去看一眼,就一眼。
不是因爲還喜歡他,是因爲不讓那個自己覺得抱歉。
錢多多在醫院門口來來回回走走了半個小時,摘了門口好多冬青的葉子,替自己做決定,醫院門口的保安一直以警惕的眼神盯着錢多多,生怕她是來鬧事的,或者是有其他圖謀的人。
“去。”錢多多手裏的最後一片葉子告訴她去看看。
錢多多把那片葉子放在手心看了一會,然後收攏手掌,深吸一口氣,往醫院的住院部走去。
她根據白天蘇念告訴她的,找到了顧煜祺的病房,錢多多悄悄走過去,打開了病房的門,剛一打開,就有個阿姨走了過來,擋在錢多多面前,“你找誰?”
錢多多有一絲慌亂,她隨口謅了一個人命,裝作找人的樣子,“請問楊丹是住在這間病房嗎?”
阿姨狐疑的看了錢多多一眼,“不是,你找錯了。”
“哦,那不好意思啊。”錢多多退了出去,整個過程根本連顧煜祺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顧家的阿姨關上房門,顧雨桐坐在病牀邊問,“張媽,誰啊?”
“那個人找錯病房了,小姐。”
顧雨桐點點頭,打了個哈欠,張媽看到,“小姐,您也回家休息吧,這裏有我守着呢。”
顧雨桐看看顧煜祺,今天他的身體狀況都挺平穩的,所以她也就順着張媽的話做了,“那好吧,我先回去了,張媽辛苦了。”
“都是應該的小姐。”
顧雨桐拿上自己的東西出了病房,往電梯的方向走了,錢多多躲在角落的一直看着顧煜祺的病房門,看到顧雨桐出來,往角落裏又躲了躲,生怕被她看到。
心裏也暗自慶幸,幸好剛纔來開門的不是顧雨桐。
顧雨桐走後不久,錢多多繼續蹲守,可張媽一直沒有出來過,錢多多心裏乾着急,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再去敲一次門就不好再編理由了。
錢多多在外面等了快一個小時之後,張媽終於開門出來了,一路小跑去了衛生間。
錢多多抓緊機會,快速溜進了顧煜祺的病房,進去之後,還沒有到病牀前,她就看到了躺在牀上閉着眼睛,身上連着各種儀器的顧煜祺。
她忽然有點不敢靠近了。
顧煜祺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但是現在他安靜的躺在牀上,頭上纏着厚厚的紗布,臉色蒼白,一點笑意都沒有。
病房裏安靜的只有醫療儀器的聲音,錢多多的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慢慢的靠近顧煜祺的病牀。
終於站到病牀邊的時候,錢多多更加清楚地看到了顧煜祺現在的模樣,她的眼淚毫無預警的衝出眼眶。
現在的顧煜祺看起來太脆弱了,她不敢碰他,她怕她一碰他,會讓他的身體承受不住。
錢多多止住眼淚坐在牀邊,“顧煜祺,你這個混蛋,我說了咋也不要見面的,可你爲什麼要躺在醫院,讓我不得不來見你。”
“你混蛋,你爲什麼開車的時候要走神,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讓我被黑鍋,好讓你媽媽來替你罵我一頓。”
“你說你這樣做,是不是像個媽寶男,有事情還要找你媽媽解決。”
“我告訴你,我最看不上的就是媽寶男了,所以你快點起來,你有什麼意見,你自己告訴我,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好啊,我和你做朋友。”
“你起來好不好……”錢多多說着說着眼淚又止不住了。
顧煜祺覺得自己好像跌進了一個無底的深淵,周圍黑漆漆一片,他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摸不到,身體一直在不停的下墜。
就在他以爲自己會這麼一直墜下去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這個聲音讓他的周圍有了些光亮,身體下墜的速度也降了下來。
那個聲音還在不停地傳進來,他看清了身邊有根繩子,他伸手抓住,終於停了下來,身體不再下墜,周圍的亮度也越來越高。
錢多多說着,忽然聽到門外有說話的聲音,她害怕被顧煜祺家裏的人發現,抹了抹眼淚,留下一句,“我明天再來看你。”
錢多多悄悄開門跑了出去,正好和從另一個拐角處回來的張媽錯過,張媽沒有發現錢多多,回到病房之後,她習慣性的先看一眼顧煜祺的情況。
顧煜祺依舊緊閉雙眼躺在病牀上。
顧煜祺剛纔在周圍的亮度達到最高的時候,彷彿看到了一個背影,但很快那個聲音沒有了,他得身體重新陷入黑暗,他手裏抓着的繩子也消失了,他的身體又重新開始不停地在黑暗中下墜。
錢多多小跑着出了住院部的大樓,蹲在牆角大哭起來,有巡邏的保安經過,上前詢問,“小姐,您怎麼了,需要什麼幫助嗎?”
錢多多哭着搖頭,保安也就走開了,在醫院待的時間長了,見過太多比錢多多哭的更傷心的人。
醫院是一個希望與悲傷並存的地方。
人帶着希望從這裏降生,又帶着悲傷從這裏離去,如此循環。
錢多多哭夠了,站起來打車離開了醫院。
張媽收了顧煜祺一夜,後半夜太困,沒有注意到顧煜祺偶爾活動了一下的手指。
翌日一早,顧父和顧夫人便來到了醫院,他們做完商議過了,決定今天吧顧煜祺轉到美國的醫院的,那邊的醫療某些方面比國內更好,對顧煜祺後期的恢復也更好。
但秦胤說,顧煜祺的腦部剛做過手術,三天內並不適合坐長途飛機,顧家父母思量一下,最終決定聽秦胤的,將時間推遲了三到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