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蘭這一句話，如同驚雷，轟傻了祁嫣。
祁嫣微訝，看着眼前的閔蘭，好半晌都反應不過來。
她見過許多形形色色的人，可像閔蘭這樣盼着自家不好的人，還是第一個。
閔蘭見祁嫣不說話，她便開口解釋道：“我不想再成爲誰的棋子，我只想過我自己的日子。閔家在外人的眼裏，依舊風光，但在我眼裏，已經是日暮西山。祖父再能幹，也已經年邁，很多事情和決策，都做的十分糊塗。我不想閔家有太師，只要祖父不再是太師，閔家或許能躲過一劫。”
祁嫣沉默了。
閔蘭對朝堂的觸覺，還真是十分敏銳。
若她是個男子，在朝堂爲官的話，定是可以成爲閔家的頂柱樑。
閔蘭繼而說道，“你或許會問，我既然有這個想法，爲何不找殿下或者是王爺。可我眼裏，王爺並非是一個明君，若大燕王朝真的交到他的手裏，那用不了多長時間，亡國之名就會坐實。”
祁嫣聞言，輕笑出聲，閔蘭看人還真是一針見血。
睿王葉恆確實不是一個明君，是一個聽風就是雨的主兒。
祁嫣清了清嗓子，看着閔蘭，“那你爲何不找殿下？”
閔蘭喝了一口水，“殿下已經在鳳城，沒有聖上旨意，他輕易不得離開鳳城。我有這個心，也見不着他。而且事關重大，我不能輕易冒險。再者，我與殿下的情份，在衛大夫人的賞花宴時，我設計陷害你，已經讓他親手斷了與我之間的情份，他把我曾經送給他的禮物，全部一件不落的還給我了。說真的，我還真沒那麼厚臉皮，可以直接去找他。我愧對他，所以，我找你。”
“那你，又是如何確定我一定會與你合作呢？”
祁嫣挑眉，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篤定。
閔蘭手執茶盞，“百花樓一事，是你做的吧。”
祁嫣反應如常，“沒有證據的話，睿王妃還須慎言。”
“我父親做過什麼勾檔，我比誰都清楚。出謀獻策要祁卿死的人，正是我父親。所以，父親死的不冤。再者，龐雲是藉着我父親的介紹，才能在祖父身邊，做一條狗。”
閔蘭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平靜的像是在說別人家的事，“說起來，閔家欠祁家太多。要論血債血償的話，估計閔家死絕了，都不夠。你想什麼證據，我都可以給你。”
祁嫣聽到這裏，心湖終於觸動了。
她盯着閔蘭看了好半晌，這才說道：“你圖什麼？真是所謂的自由嗎？你可知道，閔家一旦不再輝煌，只會成爲落水狗，誰見着了都想踩踏。就算是你是睿王妃，若沒有利用價值，你也會成爲下堂妻。”
“睿王妃這個位置，對我而言，是一道枷鎖。閔家倒下之時，我也會自請去佛寺，從此出家爲尼。”
閔蘭淡泊的說出了自己的決定，這個決定，她並非是一時興起，實在是乏累。
自小在祖父身邊長大，祖父教導她要爭，要搶。
可她想要的，爭不過，搶不到。
曾以爲自己還有機會，可當她發現，她想要的早就變了質，沒有誰會在原地等她。
出家爲尼？
祁嫣很是驚訝，坦白說，初見閔蘭的時候，她身上那淡若如蘭的氣質，倒是吸引祁嫣多看她幾眼。
閔蘭對自己的敵意，祁嫣也能感覺出來，她並不計較閔蘭的小把戲，因爲沒有算計成功，加上葉辰的緣故，祁嫣更不想對閔蘭出手，所以一直忽視她。
可從來沒想過，閔蘭此刻表現出來的是一種厭世的念頭。
雖然並非是不想活了，但這種出家爲尼的想法，也足夠震驚世人。
祁嫣覺得，閔蘭這樣的女子，不該出家爲尼。
可閔蘭的想法，祁嫣並沒有立場去勸解，只能沉默。
閔蘭繼而說道，“太子妃若是想好了，可以隨時去睿王府尋我。需要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吩咐。這就是我找你說的話，太子妃可以鄭重思量，不必着急答應我。”
“這事，我得與殿下商議，才能給你答覆。”
祁嫣只能給出這麼一個答案。
閔蘭會心一笑，“好，那我就在睿王府，靜候太子妃的到來。”
二女在美食坊喫過食物，各自分開。
閔蘭回了一趟太師府，看了一眼靈堂的情況，傍晚時分便帶着侍女翠竹離開。
至於肖氏，自然是被困在太師府，爲死去的閔二爺披麻戴孝，好不可憐。
祁嫣回太子府後，葉辰還沒有回來，她坐在院子裏，看着天空的月兒，若有所思。
葉辰回來的時候，看見了祁嫣發愣的模樣，有些意外。
靠近祁嫣，她竟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這般沒有警覺，還真是少有。
葉辰開口，“嫣兒，想什麼呢？想得這般入神？”
“殿下回來的正好，我有事與你說。”
祁嫣拉着他的手，讓他坐下後，把今天自己去閔太師府一事，還有見了閔蘭，與閔蘭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與他詳說。
葉辰聽後，久久不語。
祁嫣嘆息一聲，“殿下可知當閔蘭與我說，她要出家爲尼，真的把我嚇了一跳。她到底是有多想不開啊，長伴青山古佛就真的沒有煩惱了麼？若她覺得煩膩了這樣的生活，大可以與睿王和離，然後離開燕京城，走出去。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放開自己眼界，何苦把自己置於佛家苦地呢？”
“不是每個人，都有那份勇氣，可以走出去。”
葉辰搖了搖頭，迴應着她的話。
祁嫣膽大心細，就算是把她扔在邊境那種困苦的環境，她定能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可閔蘭不一樣……
葉辰對閔蘭的性格，瞭若指掌。
祁嫣聳肩，“那閔蘭說的合作，可以相信嗎？”
“可以。”
葉辰點頭。
祁嫣瞥了他一眼，“不怕她背叛我們嗎？”
“她比我們想像中，更想離開沼澤之地。就算我們不與她合作，她也會找別人。”
葉辰說出這話的時候，語氣有着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