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不減,再拜,
“誠然,儒家未來幾十年還會出現新的宗師,正如法家自留侯張良、酇侯蕭何後,又出了一個廷尉右張湯、主爵都尉汲黯。但是,褚兄豈能保證儒家百年之後,千年之後還能出宗師?”
他低着頭,腦袋微微一偏,嘴角輕揚,望着稷下諸生,“正如名家,秦統一六國之後,可還有堪比公孫龍之人?”
“這……”褚大臉色微微一變,一時語塞,啞口無言。
見魚兒已經上鉤。
司匡向前走了三、四步,來到了褚大右側。
擡起右手,拍了拍這位大儒的的肩膀,附在耳邊,沉聲道:“依在下之見,想要支撐儒家百年、千年,也並非沒有可能。”
褚大一愣,扭頭,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後撤一步,拱手,“請賜教。”
他很想知道,眼前之狂生,有什麼妙招。
如他所願,下一刻,司匡傾訴而出。
聲音宛若天籟,直擊稷下學宮方圓百米諸子門生之本心!
“一人之力,終究有限。學問之道,在於交流。”
“在下聞之。”
“五帝設成均,夏有東序,商有右學,周爲上庠。”
“而我大漢……有何?”
最後一句話是司匡在詰問褚大。
褚大嘆了一口氣,神色黯淡,幽幽呢喃,“皆無!”
得到想要的答案,司匡滿意的點了點頭。
隨即,面向稷下學宮的正門,以朗朗之音,再次說道:“君已明白大漢文壇不足之處!若想傳播儒學,只有追溯上古,效仿三代,重立教學之地!”
司匡輕輕停頓,總結道:
“唯有興太學,置明師,以養天下之士。”
“誠如是,方可強大漢之基,傳儒學於千秋萬世!”
褚大後背涼颼颼的,大驚失色,瞳孔驟然收縮。
他慌忙挺直腰板。
雙眸閉上,回憶剛纔的對話。
輕吟,“憶三代,興太學、置明師、養天下之士……”
細細品味其中的奧妙。
這是儒家從未想過得新思路。
自從設立五經博士之後,儒生數量雖然有所改善,但比起在大漢紮根將近百年的黃老之學,還是有所差距。
若是真的設立一所傳授儒學的太學……令文武百官皆出自儒。
儒家,可興!
他猛地睜開渾濁的雙眼!
原本佈滿平淡無波的瞳孔,瞬間變得清澈靈動。
褚大向前三步,拉近與司匡之間的距離。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他急忙改換稱呼。
目光與司匡對視,作揖一拜,迫不及待地問道:“司師,敢問,何謂太學?”
“師不敢當!太學者,設於長安,傳授儒學之道場所!”
“儒學之道?”
褚大忽然又皺着眉頭。
他又迷茫了。
自從儒分爲八,儒家便以這八部分爲基礎,衍生出來幾十個分支。
太學既然傳授儒家之道,那麼,究竟應該接近哪一家?
這是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只要讓師尊出山,以懇切之詞,寫一封奏摺就行!
當今皇帝最喜歡養成遊戲了。
一個能夠培養人才的場所,不心動纔怪!
只是奏摺上太學涉及的內容,該如何撰寫?
雖然五經固定,爲《詩經》、《尚書》、《禮記》、《周易》、《春秋》。
但是不同學派,解釋起來不同。
就拿春秋來說。
公羊學派講述的內容,與穀梁學派、左傳學派大相徑庭!
雖然公羊學派很想培育儒家子弟,但,並不想資敵!
給穀梁、左傳培養人才?
不可能!
要培育,也要以公羊爲尊!
褚大無法參悟這個疑問,只能把目光重新放在司匡的身上。
他眉頭皺的越來越厲害,壓低聲音,提問,“司師,我儒家學派衆多,若是設立,該傳授哪個學派的知識?”
司匡聲音陣陣,“授大學之道,育儒道之生!”
“大學之道?”
褚大唸叨着,重複一遍,沉默不語,細細品味其中的奧妙。
遠處
孔安國、衡胡等人一臉疑惑,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褚大聲音太小,他們只能聽到司匡在大聲呼喊。
大學之道?
什麼是大學之道?
這是幹什麼的?
褚大還沒有開口。
遠處。
富有求知慾的孔安國已經把雙手放在嘴邊,拱出一個小喇叭的形狀,高呼,“敢問,何謂大學之道?”
司匡詫異地瞅了一眼。
可以啊!
這喊話之人竟然給了一個最佳助攻。
對其微微一笑,以示友好。
接着,順勢對褚大一拜,還禮。
在後者好奇的目光中。
洪鐘大呂之音,在馳道兩旁環繞。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
“古之慾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
司匡越說越激動,情不自禁的開始揮着手臂,像是一個演說家!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爲本。”
“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
“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此乃大學之道也!”
司匡吟誦完畢,站於馳道,一言不發,
靜靜等待衆人的反應。
大招放出來了。
該收割了!
儒家
衆門徒皆沉迷在這浩浩蕩蕩的大道之音中。
每個人都如癡如醉,如夢似幻!
彷彿,已面見孔夫子,得其親自傳授一般!
甚至,衡胡、周霸二人竟喜極而泣,坐在地上不斷地朝着孔子墓的方向叩首。
孔安國也很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