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六朝漢臣 >第十八章:禮崩樂壞自誰始?
    在臨淄通往高密的馳道上,一輛用來運送糧食的“敞篷”馬車,正在積雪融化之後的結冰路面上飛速疾馳。

    車上未載糧,而是載了人。

    衡胡緊緊拽着已經勒成筆直線條的灰色繮繩,向司匡展示君子六藝中的御車之術。

    “駕!”

    “駕!”

    他不愧是儒家《周易》學派高徒。

    所駕馬車行駛平穩,顛簸感較輕,只有清脆的“嘎啦嘎啦”聲。

    司匡坐在後面。

    雖然身披兩條厚厚的被褥,但是感受從背後襲來的西北風,還是不由自主地打寒顫。

    他實在忍不住了,往前挪了挪身子,屁股下那堆曬乾了的稻草被擠成一團。

    壓低腦袋,大聲詢問:“衡兄,我們距離高密縣,還有多遠的距離?”

    司匡當初是沿着馳道,一路走到稷下的。

    路途遙遠,一百六十多公里,再加上那天積雪覆蓋嚴重,根本記不清路,只能請教這個駕車之人。

    衡胡聽到呼喚,擡頭看了一眼太陽的位置。

    估摸了半分鐘,扭頭,回答,“司公,現在是巳時,我們已經走了將近三個時辰了。因爲中途休息了一次……我估摸着,大約再有三個時辰,就能到高密縣。”

    “衡兄受累了!爲了小弟,竟然要駕車六個多時辰。”

    “司公客氣了,能爲公駕車,乃鄙人之榮幸。”

    司匡趴在車沿上,靠近衡胡,笑着說道:“等到了高密,匡定當重謝!”

    “那鄙人就拭目以待了!”

    衡胡哈哈一笑,甩繮繩的力道變得更大了。

    “駕!駕!”

    ……

    一個時辰之後

    二人在路邊停下了。

    衡胡把馬拴在一顆較爲粗壯的樹上,餵了幾把稻草後,便拿着乾糧,跑到司匡那裏,套近乎。

    他坐在司匡的左手邊。

    打開裝糧食的口袋。

    左手伸進去,在裏面摸索了一陣兒。

    最終掏出一塊士力架大小的肉乾。

    他把肉乾遞過去,笑着說道:“司公,喫點肉乾吧,這上面撒過鹽,味道甚好。”

    “多謝!”

    司匡盯着這塊肉乾,眼睛冒着血淋淋的紅光,雙手顫抖着接過來。

    放到嘴邊。

    牙齒一擡。

    輕輕一咬。

    硌牙感傳遍全身!

    鹹溜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在舌頭上打轉。

    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一種感動到無以復加的情緒,從內心深處緩緩升起。

    終於喫到肉了!

    四天了!

    整整四天了!

    這是他穿越之後,喫到的第一塊肉!

    雖然很硬!

    雖然鹽撒的不均勻!

    但味道,比以前喫過的所有美食,都要好!

    司匡激動的熱淚盈眶,用牙齒咬着肉乾,雙手猛地抓住了衡胡的雙手,嘴脣輕動,但吐字不清晰,“衡松,根日雞恩,日後定寶倍報哈。”

    (今日之恩,日後定百倍報答)

    “司公客氣啦!到達高密縣之後,只要司公能在空餘時間,給在下講一講先秦之事就行啦!”

    “這個好說。”司匡點頭答應。

    隨後,咬着肉乾的邊緣,猛地撕下一條,在嘴裏咀嚼,品味。

    因爲肉乾太硬太鹹,他不得不打開竹筒,猛地喝了一口水。

    將肉乾連帶水一同吞下肚,司匡拍拍胸口,一副交給我吧的樣子,“這種小事,不用到達高密縣,我現在就能講!”

    “此言當真?”

    “當然!”

    衡胡激動的臉色紅潤。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

    突然站起來,火急火燎跑回馬車,從駕車的位置拿出一塊木炭、一卷尚未書寫的竹簡。

    他認爲:司匡講述的內容,連褚大都能折服,不記下來,枉聽一次。

    右手抓着漆黑的木炭,左手打開竹簡,木炭放在竹簡右上角的正上方。

    他這番動作,就像是一個準備默寫的小學生似的。

    “司公請講!”

    “咳咳咳。”司匡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述先秦之事。

    他盯着衡胡的雙眸,率先提出一個問題。

    他打算從這個問題入手。

    其聲音朗朗,傳於八荒。

    “君以爲,禮崩樂壞自誰始?”

    “啊?”衡胡驚呼一聲,隨後陷入了思考,“呃呃呃……”

    大腦瘋狂運轉。

    隨後,他想到了一個典故,那個一箭射周王的典故。

    於是自信滿滿的回答,“夫子曾言,鄭莊公繻葛拒周!禮崩樂壞應自諸侯始!”

    司匡遺憾地搖了搖頭,“不對!”

    “啊?難道是自士始?”

    “還是不對!”

    “自黎民始!”

    “差的越來越遠了。”

    “啊?那到底是自誰始啊。”

    衡胡擡起頭,眨眨大眼,一時間摸不着頭腦。

    不是諸侯,不是士,不是黎民……難道是卿大夫?

    難道司公想的是三家分晉,田氏代齊?

    不太可能吧。

    在這之前,禮崩樂壞早就開始了啊。

    懷着不解的心,他張開嘴巴,準備回答這個不靠譜的答案。

    司匡滿面笑容,笑吟吟地說道:“行了,你是想說卿大夫吧?”

    “昂。”

    “還不對!”

    “啊?如果這個也不是……司公,沒人了啊!”

    “誰說沒人了?不還剩一個嗎。”

    司匡咧着嘴,向後一仰,從路邊撿了一根樹枝。

    一邊說,一邊在地面上寫了兩個歷史事件。

    烽火戲諸侯。

    周平王東遷洛。

    他用樹枝把地面上的這兩件事圈了起來。

    沉聲道:“禮崩樂壞,自周王始!昔日,周,禮崩樂壞源自平王!”

    “不是吧?”

    衡胡右嘴角瘋狂地抽搐,感覺上了賊船。

    怎麼眼前這位折服儒家大儒的少年,講的內容,不符合自己受到的教育?

    “咕咚。”他猛地嚥下一口唾沫。

    看了看周圍,沒有其他人。

    臉上的肉堆積在一起,用顫巍巍的聲線,問道:“此何解?”

    雖然左傳之曾經隱晦地表達出平王非禮、無能、心虛膽怯,但這並不能作爲平王導致禮崩樂壞的證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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