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六朝漢臣 >第二十章:尊師劍術如何?
    “衡兄……衡兄。”

    司匡輕輕晃了晃衡胡的肩膀,“沒事吧?”

    “沒,沒事。”

    “沒事就好。”

    司匡瞅着眼前這個渾身虛脫,陷入呆滯的儒生,又瞅了瞅自己剛纔放在口袋上的那塊肉乾。

    閃過一個念頭:得趕緊喫。

    萬一這傢伙後悔了,想把肉乾要回去,可就壞了。

    他拿起肉乾。

    牙齒合緊。

    “撕拉!”

    一條小拇指粗細的肉乾被撕了下來。

    他一邊喫,一邊說道:“若衡兄不信,可隨蘭陵褚大同去長安,請陛下開蘭臺,入書庫,一探究竟。如今陛下看重儒家,有公羊學派的面子,陛下會准許的。”

    他的嘴巴一張一合。

    咀嚼着。

    堅硬略有鹹澀的肉乾被雪白的牙齒撕裂,漸漸地嚼成爲肉沫。

    混合着口水,吞入肚中。

    司匡感覺嘴脣鹹溜溜的,拿起竹筒,猛地灌了一大口水。

    放下竹筒後,又從口袋裏抓了一把粟米,填入口中,試圖調和其中的鹹味。

    “擔心兄長期望太大,有一件事,小弟有言在先……”

    “秦掠六國書簡,多藏於阿房宮。而阿房宮被項羽一把火,燒成了灰燼。”

    “雖然酇侯爲了制定大漢律,曾經費盡心思整理秦時遺簡。但因數量龐大,內容零散,整理所得,也不過竹簡的萬分之一罷了。”

    他微微一頓,緩了口氣,繼續說道:“況且,如今時隔百餘年,囤在蘭臺的竹簡,恐怕有很大一部分遭受了蟲蛀……”

    “若是兄長企圖進入蘭臺追尋禮崩樂壞真相,恐怕要攜數百儒生,窮盡數年,恢復破損竹簡。”

    衡胡坐在蕭瑟的冷風中,擡頭仰天,呢喃,“數年嗎?”

    望着高高的蒼穹,他那雙粗大的手握成了拳頭。

    雙瞳之中,閃過一絲堅定。

    心中,亦作出了一個決定。

    若能追求儒家大道,哪怕耗費一輩子,也值了。

    他視線緩慢地向下移動。

    重新看着司匡,拱手,誠懇地說道:“司公,高密諸事結束,胡恐怕無法與君徹夜長談了。”

    說完,衡胡慢慢地站了起來。

    身上忽然多了一絲灑脫的韻味,多了一絲久經世事的滄桑感。

    他轉身,望着孔廟的位置,思緒萬千,像是在於已經故去的孔丘精神交流。

    嘴巴輕張,似在告訴世人,又似自言自語,

    “耗費十年可得真相,那我就耗費十年。”

    “耗費百年可得真相,那我就耗費百年。”

    “此生,若能尋求先秦大道……無憾矣!”

    司匡盯着其身影,下意識問道:“若是百年依舊不得呢?”

    衡胡惆悵萬分,長呼一口氣。

    嘴角忽然咧開,笑了笑,發出了一陣豪邁之語,“百年之後未成,那就交給後人吧!”

    他揹着手,仰天,發出激情慷慨之聲。

    “若生前不得,吾只求後人百年祭奠時,可告知一二!”

    “如此!”

    “縱死,無憾!”

    衡胡氣場迸發。

    心境貌似上升了一個層次。

    若之前僅僅是儒生心境,現在,他的心境,堪比大儒!

    《周易》學派新的大儒!

    就連剛纔勸說其要仔細考慮的司匡,也被這番話鎮住了。

    這就是秦漢儒生的想法嗎?

    投身大義,雖死無憾。

    一時間,他竟不知道該如何說纔好。

    捏在手中的肉乾忽然不香了。

    他把還剩一半的肉乾塞進裝乾糧的口袋,打算帶回去,給大母與小妹嚐嚐。

    放完。

    兩腿用力,猛地站起來。

    凝視其背影,發出一陣“呃呃呃”的聲音後,小心翼翼地問道:“衡兄,你沒開玩笑吧?”

    衡胡笑着搖了搖頭,再次拱手,“多謝司公爲鄙人指明大道方向!”

    司匡:“……”

    雖然被人感謝很快樂。

    但不知怎麼的,後背忽然涼颼颼的,感覺像是被什麼東西盯上了。

    “衡兄,敢問,尊師王同,如今何在?”

    “在三河之地靜修。”

    “兄長在《周易》學派,才能排行第幾?”

    衡胡側身,臉色一紅,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坦然回答,“蒙上天垂憐,目前……對《易》的研究,僅次於家師。”

    司匡呆如木雞,站在原地,像是石化了似的。

    忽然又不快樂了。

    好像明白爲什麼感覺渾身發涼了。

    自己隨便提了那麼一句,就把衡胡的未來禁錮在長安蘭臺了。

    王同如果聽說這件事,還不得提着劍,來高密拼命?

    一句話葬送《周易》學派天賦最好的人。

    這算不算是斷人傳承?

    嘴中的唾液,分泌越來越快,他沒忍住,嚥了下去。

    “咕~”

    心臟“砰砰砰”,跳動的速度變快了。

    “衡兄,尊師劍術如何?”

    “一般吧。”

    “呃,昔年轅固生能以人力,與野豬相搏。敢問尊師……劍術比起轅固生來,孰強孰弱?”

    “自然是轅固生更上一籌!”衡胡淡淡地說道。

    “呼,那就好。”

    司匡長舒一口氣。

    嚇得冷汗都快冒出來了。

    “家師劍術雖不如轅固生,但射術,應該在其之上。鄙人自幼便隨家師學習射藝,如今,竟不如其十之五六。”

    司匡:“……”

    不知所言,冷汗直冒。

    內心已經開罵了:你妹的!還不如劍術強呢!這要是在暗處放冷箭,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司匡擦了擦額頭滲出來的汗珠,一臉陪笑,用商量的語氣,輕聲道:“衡兄,要不,再考慮考慮吧?”

    “考慮什麼?”

    “先不去長安。”

    “司公這是在說笑嗎?”

    衡胡噘着嘴,皺着眉,一臉不悅。

    左手把佩劍拿了起來。

    “司公這麼害怕鄙人長安一行,難道剛纔的雙王並存,禮崩樂壞,只是小說家之語?難道是害怕被我儒家發現其中的謬言謬語?”

    他將佩劍掛在腰間,眼神凌厲,以手按住劍柄,等待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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