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又凝視良嶽,笑容滿面。
深吸一口氣。
利用腹部頂着胸腔,拱手,高呼,“良公,開始吧。”
陡然。
良嶽面色凝重。
同樣頂着利用腹部上頂胸腔,把身軀挺得筆直,拱手作揖,朗聲迴應,“請!”
得到應允。
司匡轉身,從身後拿出來一卷竹簡,平鋪在地上。
竹簡上面,被寫上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其聲朗朗,底氣十足。
雖未刻意發音,但全場卻能清晰聽見。
“三日前,儒家衡胡將兵家戰書送至稷下學裏。”他一邊說着,一邊從褡褳裏面掏出來一塊充滿褶皺的棕黃色帛書,對着下方衆人亮了亮,“兵家良嶽,與吾約戰,內容有二。”
“一問我大漢,應如何驅逐匈奴!”
“二問我大漢,爲何無可驅逐匈奴之良將!”
隨着司匡重複問題。
有兩個傾聽者,眉頭緊蹙,擡着筆,憂心忡忡的記錄。
第一個是挑戰者良嶽。
在這三天內,他雖然早就把問題思考了一遍又一遍,但是,心裏還是沒有底。
自從回到稷下,觀看《孫子兵法》前半部分的內容之後,他就對司匡格外忌憚。
作爲兵家傳人,他幾乎借閱了大漢尚存的所有兵書,就連《素書》,也研究得透徹無比。
良嶽原本以爲,在軍事理論方面,整個大漢,能夠碾壓自己的人,鳳毛麟角,理論方面,紙上談兵無敵。
然而,卻不曾想,竟然有人拿出來了理論更加深刻的兵書。
雖然只有半部,但窺一斑而知全豹。
其中蘊含的理論,哪怕是《素書》,也不能及!
他深知,眼前這位,已經戰勝三家。
這場比試,必須拿出全力!
否則,必輸!
筆落驚風雨。
一條又一條可能出現的情況,被良嶽率先寫到竹簡上。
數種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與之相同。
高臺下方。
衛青的行爲,如出一轍。
也擡起筆,用漆黑的墨汁,在布帛上撰寫文字,記錄這場比試的內容。
兵家挑戰司匡,雖然是以良嶽之名,但是實際策劃者,是他這位大漢侍中!
聽聞司匡有戰勝諸子百家之能,他腦海中破天荒地涌現了這個想法。
劉徹要求把人帶回去。
用什麼方法,值得考究。
他思來想去,決出一個決定:不如主動出擊,讓這塊真金,自動散發金光!
只要司匡有能力,他就可以直接進行舉薦入朝!
三年前,黃河決口,發生天災。
按照從孝文皇帝傳下來的祖宗之法,天災之後,皇帝應該納天下言,即,讓人舉“賢良方正”。
這科不像元光元年的舉“孝廉”似的,約束很多,只能地方郡國進行舉薦。
“賢良方正”科的舉主很廣泛:諸王侯、三公、將軍、中二千石、州牧、郡守等,都可以做舉主。
如今,他揹負斬蛇劍,擁有處理諸侯王的特權。
只要司匡能夠拿出讓人滿意的東西,這賢良方正的舉主,他當定了!
司匡顯然尚不清楚這其中的博弈。
他目前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把這個挑戰者揍倒,安安穩穩當地主,賣學區房。
他的目光集中在奮筆疾書的良嶽身上,沉聲說道:“良公,吾思考了三天,已然得出徹底戰勝匈奴之法。且,經過思考,吾還得出一個結論,君這兩個問題,實屬同一問耳!”
“同一問?”
良嶽眉頭皺的厲害,微微擡頭,偷偷瞄了一眼高臺下方的衛青。
扭頭,又盯着司匡,沉默半晌,道:“請詳細說明。”
“那鄙人就不客氣了。”
司匡哈哈一笑,站了起來。
先對着下方揮了揮手。
僅僅片刻。
四個臉色通紅的流民擡着一塊早就已經準備好的長三米、寬兩米,厚五釐米的空白黃色木板走上高臺。
他們把木板固定在高臺上早就預留出來的凹槽中後,對這位活命恩人拱拱手,又急匆匆地走了下去。
司匡也不廢話。
左手端着盛放墨汁的碗,右手捏着毛筆,走到木板的正前方。
像是一個老師似的,側身,看着良嶽,沉聲道:“三日內,吾對大漢當下局勢思來想去,最終得出四個字。”
轉身。
蘸墨。
提筆,在木板中央偏上的位置,一針見血,書寫出蘊含龍飛鳳舞之勢的四個大字:內憂外患。
良嶽贊同地點點頭。
右手一動,趕緊把“內憂外患”四個字記在竹簡上。
僅憑這四個字,他就對司匡刮目相看。
一個不混跡朝堂的人,竟然能看得這麼透徹。
不愧是《孫子兵法》的當世掌控者!
隨着記錄,司匡的聲音與之並行。
“自馬邑之圍失利後,我大漢與匈奴的關係,便發展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要麼,匈奴亡,要麼大漢亡!”
“大漢與匈奴之間的戰爭,勢不可免,吾敢下定結論,不出兩年,大漢必將有主動出擊之戰!”
良嶽一言不發。
繼續記錄“兩年”這個時間結論。
“既然戰爭不可避免,那麼,如何準備戰爭,則成了朝堂上兩千石們必須思考的事情。”司匡盯着這傢伙的動作,拋出自己的觀點,“吾以爲,戰爭爆發之後,對大漢來說,若想徹底戰爭匈奴,必須做到如下六個字。”
忽然,下方一陣清朗的聲音傳來了,“哪六個字?”
司匡目光投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兵家座席首位。
對着那個不認識的青年,露出潔白牙齒,笑了笑,一字一頓,鄭重回答,“攘外,必先安內!”
衛青呆住了。
呆若木雞地坐在座位上,藏在袖口內的雙手握成了拳頭。
詫異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凝視臺上那個瘦削的身影,輕聲呢喃,“攘外,必先安內。”
這個居住在齊魯之地窮鄉僻壤處的小子,竟然能直接看透劉徹一直以來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