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六朝漢臣 >第一百零六章 秩六百石
    片刻之後,

    司匡急如星火,同樣沒有撐傘,直接從屋內衝了出來,一路淋着雨,跑到大門口。

    他很急,但不是急詔令。

    詔令已經寫好了,早晚都要送到自己手裏,他急的原因,是怕怠慢張湯。

    他害怕張湯心存厭惡,給自己穿小鞋。

    畢竟,這位廷尉正,也可以說是大漢最高司法部門二把手,可是未來十幾年,制衡大漢官場的九卿之一!

    被他拿下的人,不吐出點東西,還想離開廷獄?

    張湯的前任:郅都、寧成,已經告知世人酷吏的威力了。

    尤其是寧成,更是讓世人創造了一個成語:慘絕人寰!

    得罪誰,也不要得罪酷吏!

    這是大漢共識!

    司匡到達門口後,頭髮已經被雨淋溼了,像洗了個頭似的。

    他懷着恭敬且忐忑的心,對着持節杖、握帛書的張湯,拜了兩拜,高呼,“張公,吾來也!”

    張湯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眼前這個只有十幾歲的年輕人,“汝便是司匡?”

    司匡拱手,點點頭,“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

    “很好!”張湯滿意地笑了,舉起手中的帛書,“陛下有令,趕緊準備一個靜室接旨!”

    “諾!”司匡神色正然,立刻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諸公隨我入裏!”

    “嗯!”張湯點點頭,應了一聲,扭頭,命令,“列陣,進入!”

    “轟!”

    訓練有素的中尉所屬大軍開動!

    腳步聲如雷霆一般響徹,直接駛入稷下學裏。

    ……

    半個時辰之後,張湯穿着換好的衣服,出現在客堂中。

    司匡早就在此準備好了待客用的食物,酒水,入席等候。

    張湯坐在案几旁,把剛纔士卒端着的盤子,一左一右的放置於上面。

    簡單地吃了一會兒。

    忽然擡頭,問道:“汝家中可還有他人?”

    “有一大母,小妹。”

    張湯放下筷子,喝了一口酒水,淡淡的詢問:“二人在哪?”

    “大母今歲已有六十六歲,在房舍中歇息,小妹伴其左右,進行侍奉。”司匡眨了眨眼,拱手,沉聲,“張公,草民是否需要將二人喚來?”

    “不必了。”張湯急忙揮揮手,絡腮鬍動了動,笑着,“年長者,應當敬之,別叨擾了。”

    “諾!”司匡點點頭。

    “汝可知吾之來意?”

    司匡不假思索,淡淡地說道:“應該是策論的封賞吧。衛公半個月前離開,從草民這裏帶走的,只有幾份策論了。”

    “哈哈,汝說得不錯!”張湯放下筷子,拍了拍手,笑眯眯的。“汝所獻策論,可是把朝堂攪動得不輕啊。吾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陛下如此重視一個策論了。”

    他仰着頭,回憶着,感慨,“哪怕是面對發動馬邑之圍的策論,陛下都沒有如此激動。吾記得……上一次,受陛下如此重視的策論,應該是董仲舒的罷黜百家吧……”

    “張公言重了。”

    “哈哈,言不言重,只有見識過的人知曉。”

    張湯笑着,彷彿在自言自語。

    “雖然那份治河之策,礙於軍方那幾個老頭子未參與討論,尚未全部施行,但,只要有效果,施行是早晚的事。”

    “將三河之地變成天下轉運中心,哈哈哈,朝堂上三河之地的官員,聽了之後,就已經坐不住了。”

    這個鷹鉤鼻彷彿看到朝堂重現五年前大討論的局面了。

    那場關於是否出兵匈奴的討論。

    司匡笑了笑,沒有接話茬。

    他實在不之分該怎麼和眼前這個負責司法的廷尉正交流。

    張湯彷彿看透了這一點,見司匡有些拘束,上下打量一圈,笑着問道:“爲何不言,怎麼,汝很怕我?”

    “算是吧。”

    “有趣……”張湯笑着吧唧一下嘴,“一般而言,見到我的人,都說不怕,而汝反而言怕。挺有意思。”

    司匡右手握着酒樽,“言不怕,有用嗎?”

    “當然沒用。凡是說不怕的,本官都把他查了一遍……”

    張湯淡淡微笑,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用舌頭抿了抿嘴,沉聲:

    “一查一個準,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怕全是裝出來的。”

    “不過無妨,無論怕不怕,進入我廷尉獄之後,都只會剩下怕這個念頭!”

    司匡瞥了一眼張湯的鷹鉤鼻,暗道一聲:“真是個老狐狸!”

    心裏這麼想,嘴上卻不能說出來。

    端起酒杯,皮笑肉不笑,沉聲,“張公遠道而來,吾敬公一杯!”

    張湯自顧自的滿上,舉杯,“請!”

    說罷,二人皆一飲而盡。

    “行了,時候也差不多了,本官宣讀獎賞後,還有正事要辦。”張湯放下酒杯,從袖子中的口袋裏拿出一塊絲綢,擦了擦嘴角的酒漬,又擦了擦自己的小鬍鬚,起身,站了起來,“小子,接旨吧!”

    “諾!”

    司匡急忙出列。

    走到門口,面朝北方拱手。

    而張湯則拿着帛書,走到正北的位置,面南而視。

    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

    高呼,“司匡接旨!”

    “草民在!”

    “制詔!”

    “元光三年,黃河於濮陽決口。朕以九卿爲主事,發動民夫數十萬,意圖治理黃河,然最後關頭,竟功虧一簣,自此,黃河下游十六郡百姓,無家可歸,流離失所。”

    “荀卿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黃河決口,百姓蒙受苦難,朕甚感痛心,恨不得殺身以救天下。”

    “丞相田蚡言,黃河決口,乃天意,無人可阻,勸朕放棄,朕姑且信之,只能日夜祈求上天,饒恕下游百姓。”

    張湯換了一口氣,面無表情,繼續宣讀上面的內容。

    “朕因黃河決口之事,萬念俱灰已數載。”

    “本以爲,死後,將無顏面對列祖列宗,將無顏面對黃河下游幾十萬百姓,然,沒曾想,數日之前,侍中衛青,帶回策論數份,其中,竟蘊含治河之策!”

    “當日,朕點燈夜讀,閱之,讀之,召集有司論之,皆認爲可行!朕由此觀之,此亦天意也,天不絕吾大漢,天不絕吾百姓!”

    “昔禹疏九江,決四瀆。間者河溢皋陸,堤繇不息。朕臨天下十餘年,天若遺朕士而匡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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