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六朝漢臣 >第一百三十五章:孔廟
    春風輕拂狹長的汶水,在水面上蕩起一圈又一圈橢圓形的漣漪。

    粗壯的柳樹在春意中,悠哉地搖晃從樹冠頂端垂落下的枝條,嫩綠的芽兒黏在上面,溼漉漉的,散發着清新的味道。

    魯縣,孔廟,上午辰時。

    厚重、粗獷的鐘、鼓之樂,聲振林木;在門前八列九行共計七十二名席地而坐,身着白色儒服、頭戴白色髮帶儒生的響徹雲霄吟誦聲中,這座儒門歷代祭祀之地,再次打開了。

    從大漢各地趕來、操着不同口音的儒生,面帶莊嚴、悲傷之色,皆閉聲少言、目不斜視、注視前方,同時手中均捧着一卷嶄新的竹簡,猶如海中羣魚,有序地在林木遍佈的孔廟中穿行。

    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供奉着儒門至聖的中央主殿。

    因爲今日要與天下儒生見面的緣故,司匡在這羣人進入孔廟之前,就已經提前從側門,沿着東角連廊,一路走到主殿。

    他與孔騰以及在場的孔氏子弟寒暄一陣後,目光開始在大殿之內徘徊。

    現在的孔廟,與後世有很大的不同。

    此地並未經過歷代王朝加封,也並未得到皇室資金支持,因此,整個孔廟,除了杏壇等標誌性建築之外,三座大殿。

    中央爲正門朝南的主殿,斗拱、檐牙,立在黑瓦遍佈的殿頂四角。

    殿前,是一座紅色的丹墀。

    登上丹墀後,便可一覽殿內之景:一張巨大的黑色案几擺放在中央的位置,案几上方,是自然垂下的紅色帷幕。

    案几之上:中央是孔丘的神位,左右兩側則放置了兩座燭臺。

    案几之下:中央位置放置了一個金黃色銅製火盆之外,火盆兩側,各放置了九個黑色的碗,碗中一共盛放了除酒、食、錢、飾之外的十八種物品。

    司匡繞道一側,只見右側有一個連廊,連接着主殿右側的偏殿。

    趁着儒生未至,司匡輕輕走過去。

    循着殿內東廊一路走到右側偏殿,擡頭看樓上,只見懸着金字一匾,上書“七十二徒”四個大字。

    匾下從左至右,是一座用泥土壘起來,連接着兩側牆壁,高度在一米五的平臺。

    平臺之上,從右往左,一共擺放了七十二塊剛用墨刷不久的紅字神位。

    這裏奉着從祀孔門歷代先賢之靈。

    因孔丘主張克己復禮的緣故,春秋之前的夏商周三代以左爲尊,因此,顏回牌位放置於最左側,此後,依次擺放了其他七十一個人。

    因爲今日要祭祀的緣故,這裏早就放置了火盆、祭碟、祝版,且在祭祀用的案几旁邊樹了麾、庭燎,大門口擺了盥盆、盥悅。

    正當司匡瀏覽場中牌位的時候,一陣柔雅的聲音從室內連廊出傳來。

    孔黃急匆匆地走了過來,拱手,“司匡大父,第一批儒生已至,請隨晚輩至後堂等待。”

    “好。”

    跟着這個便宜“孫子”的腳步,司匡從後面,經過室內一側連廊,進入左側偏殿。

    這裏不同於右側,雖然正門開着,但卻未擺放任何東西。

    除了放着一會兒祭祀要用的東西之外,正門口只有兩名持劍的儒生站立。

    這倆人司匡認識。

    卞知,卞康兩個兄弟。

    他們制止着企圖靠近此地的祭拜儒生。

    孔黃端上酒水之後,拜了一拜,“司匡大父,祭祀於巳時開始,請稍作等待,晚輩還要去忙其他的事情,恕不奉陪了,”

    “請便。”司匡淡淡的迴應。

    望着孔黃離去的背影,司匡跪坐在草蓆上,透過這座偏殿的正門,望着門外愈來愈多儒生,無聊地打着哈欠。

    ……

    巳時

    主殿中忽然響起一陣如春日驚雷般的鐘聲,雄渾敦厚的號角聲接踵而至。

    “嗚嗚嗚……”

    緊接着,便是短促有力鼓聲。

    “咚!咚!咚!”

    奉祀君孔騰的聲音,在主殿內迴盪。

    “寒食至!”

    “祭先祖!”

    司匡起身,從側門的連廊走過去。

    他停在主殿側面,藏着自己的身軀,小心翼翼地望着不遠處的情形。

    殿內:孔騰身着封君之服,站在右側,神情肅穆。

    殿外:儒生皆雙膝跪地,竹簡書卷放於身前,伏在地上,行稽首之禮。

    孔騰環視一圈之後,走到正中央,也跪下來,對孔丘牌位行稽首之禮。

    禮畢後,他未起身。

    而是再拜,高呼:

    “獻酒!”

    孔武從右側連廊走了出來,雙手捧着一隻黑色的碗。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孔騰左側,跪下來,對牌位一拜後,將酒撒在火盆正前方的地面上。

    “獻玉!”

    這一次,出來的是《禮經》學派代表,高堂生之徒孟卿。

    他捧着一塊黑色的托盤,盤中用紅色絲綢覆蓋,上載一塊精雕細琢,鑲嵌着黃金的青色美玉。

    孔騰面無表情,板着臉,蒼老的身軀中,迴盪着底氣十足的吶喊,

    “獻帛!”

    孔臧應聲而至。

    …

    “獻稷!”

    《周易》學派代表衡胡出現。

    …

    “獻饌!”

    公羊學派褚大捧着牛頭、《詩經》學派趙子捧着羊頭、《尚書》學派孔安國捧着豬頭,應聲而至。

    三人放好之後,同時行禮。

    …

    司匡不是儒生,沒有祭祀的必要,靜靜地注視抱着豬頭的孔安國。

    也許是角度的緣故,不知爲何,他總感覺孔安國懷裏的那顆肥頭大耳的圓潤黑色豬頭,雖然閉着眼,但卻咧着嘴笑。

    ……

    祭祀的過程極其漫長。

    獻禮結束後,孔騰從一旁侍者手中接過數塊布帛。

    展開。

    當着門外儒生的面,不急不慢的,又唸了將近半個小時的禱文。

    …

    “諸君,自孔丘之後,儒者傳於今日,已歷經近十世。雖前有焚書坑儒,後有黃老壓制,但,吾儕終究挺了過來。自今日起,諸子百家,當以儒爲尊。”

    “何謂儒?”

    “仁禮之士、忠義之輩!”

    “如何致儒?”

    “大學之道也!”

    “何謂大學之道?”

    “膠西人士、稷下學裏之主司匡已明於天下儒生。此文,數月之前,已傳於天下,天下儒生,早已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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