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六朝漢臣 >第二百八十九章:想入公羊?
    張平安也不是傻子。

    本着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的原則,徑直面向霍去病,捧着鳩杖,彎腰,高呼,

    “小郎君,鄙人是鄱陽縣人,從豫章步行至此,奉三老之命入關,面見陛下,陳述昔年王恢、唐蒙征討閩越所犯之罪事。武關守將阻攔三老之意,請小郎君主持公道!”

    “三老之命?”

    霍去病正欲策馬,領司匡去武關驛站歇息,聽到張平安的話後,臉上春風一般溫暖的笑容忽然凝固了,動作也停下來,輕鬆神色驀然變得凝重。

    他扭頭,視線集中在鳩杖之上。

    陡然間,眉頭緊皺,數十道橫着的溝壑在額頭形成。

    斑鳩鳥手柄!

    銅綠色杖身!

    這個形狀,他在未央宮中看過幾次。

    雖有銅綠瑕疵,但真品無疑!

    整個大漢,應該沒有哪個鐵匠有模仿鳩杖的膽子。

    但因久居皇宮內外,且沒有遇到過這種事,霍去病一時間沒了主意,只能把目光投向司匡,眨眨眼,進行求助。

    “兄長,吾要怎麼做?”

    向來以紈絝著稱的公子哥竟然對一個少年用敬語……

    圍觀衆人當中,不少認識霍去病的人紛紛稱奇,都嘰嘰喳喳,宛如一隻只家雀兒,小聲交談不停。

    穿着紅色甲冑的徐偃則扶着佩劍,將錯愕溜圓的目光放在司匡身上。

    衣着普通,皮膚略微粗糙,手上有幾處老繭,應該是軍旅中人。

    難道兄長二字不是客套?

    他看着司匡,拱手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尊姓不敢當,姓司,單名一個匡字罷了。”

    “司匡……”

    微風拂面,徐偃皺着眉。

    有些耳熟,但是想不起來了。

    “小郎君向君請教,君欲何爲?”

    “徐兄可否回答我幾個問題?”司匡騎着馬,微微一笑。

    “可。”

    聽到被稱作兄長,徐偃的臉色紅潤許多,笑呵呵地點頭。

    “去病,我等從壘門出發之前,陛下特意將汝安排在軍營當中,乃望汝繼承車騎將軍之威風,做車騎將軍第二,十年後,爲我大漢衝鋒陷陣。”

    司匡勒住了繮繩,神色肅穆,淡淡的道:

    “爲將者,需以護國安民爲己任,否則戰必敗,亦需時時刻刻保持清醒的頭腦,否則謀必輸。今日,吾便藉此事,授汝此道,望好好領悟。”

    身材嬌小,虎頭虎腦的霍去病點點頭,有模有樣的拱手作揖,

    “諾。”

    ……

    司匡注意力放在張平安與徐偃身上,沉聲道:

    “徐偃,言簡意賅講述事情發生之經過。”

    “閣下,此子所拿鳩杖附帶了大量的銅綠色,來歷尚待考量,本官不敢貿然放人!”

    “嗯,小心求證,你做得很好。”司匡點點頭,露出讚賞之色,“高祖皇帝率領大軍進入關中的時候,曾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這根鳩杖外表確實古怪,難免有偷盜的嫌疑!”

    說完,司匡俯視張平安,臉上重現浮現笑容。

    “一般來說,三老應對鳩杖不離不棄。哪怕身死,也應攜其入葬。如今你以豫章之民的身份,攜帶鳩杖,意圖進入長安,意圖更要考量。”

    微微一頓,詰問:

    “爾可有證明鳩杖來歷之物?”

    張平安神色黯然,低下頭,

    “此乃曾祖父若給之物,吾應如何證明?”

    “印章。”

    “曾祖沒有印章。”

    “手書,亦或是長安任命三老之文書,亦可證明。”

    “沒……帶。”

    “汝曾祖父之傳信呢?”

    “被王恢等人收走後,因未歸還,豫章太常無法給曾祖父開局第二塊傳信。”

    “呼。”司匡呼了口氣,聳聳肩,苦笑,“那汝可知當年宣讀任命近侍之名諱?”

    “不知。”

    “哪一年頒發的總知曉吧?”

    “這個……也忘了。”

    “凡事需要證據,既然汝什麼都沒有,那就回去吧。”

    司匡搖搖頭,露出一個遺憾的神色,

    “規矩就是規矩,證明之物都沒有,我與小郎君皆幫不了你。”

    霍去病被張平安渾身散發的悲涼之意感染,嘆息,對徐偃說道:

    “不要爲難他,讓他離去就好!”

    “諾!”

    張平安望着司匡的身影,哀求,

    “難道就不能通融一下嗎?”

    司匡意已決,與張平安對視,一身正氣,聲音朗朗,

    “今日我爲你通融,他日,誰爲他人通融?若是大漢官員都爲他人通融,那還要大漢律令作甚?”

    張平安跪地長拜,高呼,

    “貴人,若草民換一個入關的方式,能否幫忙?”

    “講!”

    張平安對着長安的方向拱手作揖,面不改色,聲音慷鏘有力,

    “吾來之路上,聞元光元年,陛下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草民願去長安求學,拜入董子門下,學儒學之道,輔大漢之基!”

    這是他在來的路上,早就想好的應對之策!

    “拜入董子門下,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司匡微微一愣,隨後笑容燦爛,拍拍手,同時略微古怪的目光放在了徐偃身上。

    果不其然。

    這位身着紅鎧的守將臉色發黑,渾身激動地顫抖。

    當着穀梁派守將的面,告訴衆人想去投靠公羊。

    這是想曲線救國,還是故意來打臉的?

    若不是礙於司匡與霍去病在此,徐偃絕對會怒火中燒衝上去,給張平安兩巴掌。

    馬背上的霍去病換了一口氣,感慨道:

    “昔年董仲舒因遼東高廟事件,被陛下免去官職,只能在家著書立說,他人避之還來不及,你竟然主動接近……”

    他沉吟,思索片刻,用兩個字對張平安的行爲評價,“難得!”

    “請貴人們幫忙!”

    司匡考慮到稷下時胡毋生給與的恩情,沉聲道:

    “幫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董仲舒近幾年效仿孔子,專心著書立說,校訂《春秋繁露》,不再收徒。爾有何能力,可以打動他?”

    司匡笑眯眯地打量張平安,想看看這個衣衫破爛的少年,有什麼特殊能力。

    他這個人很講原則,就如同對待底層之民溫和一般,對於不可能成功的事情,絕不參與。

    豫章郡出身?

    鳩杖?

    恐怕都不行吧。

    先秦時,北方諸侯一向視南方楚國爲蠻夷。

    這種觀念,至今還留在某些儒家文人的腦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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