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地處大漢北端的桑乾卻依舊是多風乾旱,雨水稀少。
幸好此地的森林植的覆蓋率比較高,否則黃沙的洗禮會讓人崩潰。
雖然此地位於後來的黃土高原,但是景色與後世完全不同。
清水溪流,茂盛植被,臨廣澤而帶清流,自馬嶺以北,大河之南,未之有也。
後世記憶中的黃土高原,主要形成原因還是隋唐時期的人口大爆炸搞的鬼。
爲了填飽肚子,隋唐的人把樹木全都砍光了,草地全部開墾成種植區,因此導致後來黃沙的堆積。
桑乾地處代郡中部,是重要的防禦要塞。
秦漢之時,此地北拒匈奴於長城之外,南鎮諸侯屬國臣民,是大漢北部最重要的屏障。
若桑乾失守,匈奴藉助這一個撕裂開的口子,可一馬平川,直搗黃龍,迅速攻佔代國。
屆時,長安就完全暴露在匈奴人的攻擊目標之中。
公孫敖着赤面鐵甲,登臨桑乾之北的長城,左手搭在佩劍上,眺望遠方的地平線。
一覽無遺的平原中夾雜着連綿起伏的低矮小丘。
大量的牛羊被牧民驅趕,遊蕩在澄澈的藍天之下。
呼嘯的風吹拂着青草,空氣中的水分迅速流失。
數不清的商人車隊,驅着車,趕着馬,迎着北風,有條不紊地從桑乾北上,兜售着大漢各地的特色商品。
東郡郡尉韓說立於其旁,拱手,面色端嚴,恭恭敬敬地說道:
“將軍,諸侯國之輜重軍隊、守備部隊已經陸續到齊。糧草也陸陸續續到達高柳縣,預計糧草可供三萬人兩月之需!”
公孫敖望着遠處綠茵遍佈的遼闊草原,悵然道:
“此戰乃大漢主動對匈奴出擊第一戰,意義至關重要,孰勝孰負,尚未可知。倘若吾儕失敗,只能依託要塞防禦了。”
“吾並不擔心諸侯王們在抵禦匈奴上的出力。馬邑之後,陛下對此戰已準備數年之久,除了作戰方式生疏,其他的方面應該一切順利。”
“且匈奴叩關後,陛下停止了全國各地的所有建設,誓要舉大漢之力討伐匈奴。”
他呢喃細數,
“茂陵修建停止、宮殿修建停止、河渠水利的修建停止、西南靈關道的修建亦停止!”
“若如此多的大型工程都停止了,擠出來的軍費足以支撐數十萬民夫聚集雁門,足以支付三萬鐵騎、數萬守卒屯兵之費。”
公孫敖仰頭眺望湛藍的天空,微微一頓,
“即便出擊不成……防禦,也該夠了。”
韓說不解地問道:
“那爲何將軍還愁眉苦臉?屬下不才,願爲將軍分擔。”
“哈哈哈,”公孫敖苦笑一聲,意味深長地問道:“韓說,汝覺得吾等此行,收穫將如何?”
“定然直搗單于庭,活捉軍臣單于!”
“非也,非也!”
公孫敖搖搖頭,眼睛犀利地掃視遠方,
“吾之擔心此戰無功!”
“將軍何出此言?”
韓說一臉古怪,偷偷的上下打量公孫敖的背影。
你在擔心什麼?
作爲一軍主將都這麼沒信心,這讓他們這些下屬怎麼辦?
軍心極爲重要,一旦喪失,軍隊不戰自敗。
公孫敖沒有解釋,而是問了一個看似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
“韓說,汝對匡人有何看法?”
“匡人?”
韓說一愣,回憶着那個在東郡見過的身影,沉吟片刻,回答,
“……應該是有才之人吧。”
“在他的身上,屬下看到了鄧通,董仲舒,司馬相如,主父偃等人的影子。說不定,將會是下一個……”
說到這裏,他突然背後一涼,閉上了嘴,不敢繼續說下去。
此刻,韓說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和司匡有些相像的人。
公孫敖彷彿看穿了韓說的心思,替他說了出來,
“汝之言,想說其是下一個寵臣吧。”
“不僅僅是汝剛剛說得那一些人,還有汝之兄長——韓嫣。”
“匡人與剛纔這一羣人……如此相像。”
公孫敖雙手搭在長城的城牆上,一嘆,
道:
“只可惜,這一羣人之中,除了司馬相如憑藉才能活躍在大漢政壇上之外,其他的人死的死,退的退,下場悽慘。”
在公孫敖提到韓嫣這個名字之後,韓說的臉色就變得很黑。
兄長已經過時很久,不提以前兄長是幹什麼的,寵臣也好,佞臣也罷。
在陛下賜死之後,一切都已經蓋棺定論,他不想再回憶。
如今公孫敖提出來這個名字,尤其是與司馬相如等活着的人比擬,讓他心裏很不爽。
於是沉聲,忍不住反駁下場悽慘這個定論。
“將軍,主父偃貌似還在朝廷……”
“主父偃?呵……”公孫敖輕蔑一笑,“此人自公開與董仲舒作對後,陛下對他的寵幸,便少了許多。”
朝堂之人明眼人很多。
有司匡爲劉徹出謀劃策,主父偃可有可無了。
除非其提出比較高明,引起劉徹感興趣的話題,否則,這輩子恐怕也就和董仲舒一個樣了。
說不定還不如董仲舒。
老董好歹還是公羊領袖,桃李滿天下的人物,妥妥的當代之孔子,搞不好,死了之後,還能被擡升到戰國諸子的地步,被天下人尊稱董子。
而主父偃呢?
恐怕默默無名吧……
沒有注意韓說的表情,公孫敖感受着迎面而來的呼嘯的風,道:
“韓說,汝不是詢問吾爲何沒有信心嗎。汝可知此次作戰方法?”
韓說咬着牙,道:“屬下只知此戰兵分三路,將軍率諸侯聯軍出代郡,車騎將軍率領北軍出上谷、驃騎將軍領兵出雁門。其他,一概不知。”
作戰方法乃是禁忌,除了主帥之外,其他的人只需要聽從命令。
大漢在匈奴中有細作,匈奴何嘗不是呢?
他們在大漢之中也安插了不少細作。
若作戰方法泄露,恐又是一個馬邑之失!
“韓說,吾與車騎將軍的關係,汝應該知曉吧?”
韓說輕點頭,朗聲,“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