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六朝漢臣 >第二百九十一章:助之
    司匡皺眉下馬,來到張平安身旁,貼身道:

    “昔年,王恢在豫章招募了多少兵丁?”

    “兵甲三萬餘,徭役不計其數。”

    “強徵者幾許?”

    “不知!草民只知,不少於千戶!鄱陽縣之民,大多如此!”

    “……”

    司匡耷拉着臉,揹着手,於衆目睽睽注視之下,原地徘徊。

    今歲年初,劉徹派司馬相如去蜀地安撫百姓,訓斥唐蒙,只因其在開闢嶺南那條通往印度半島絲綢之路的時候,強徵百姓,弄得民怨沸騰。

    沒想到,這廝竟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五年前和王恢出征豫章時,竟然就做過相似的事情。

    他不僅做了,還和王恢、田蚡串通起來,阻礙豫章百姓進入長安。

    欺負人家距離長安遠是吧?

    如果豫章和蜀郡似的,北上可入長安,估計不需要馬邑之圍,王恢就得自殺謝罪。

    “兄長,此事已經超出了你我處理之範圍!”

    霍去病理整衣冠,看着司匡。

    見其沉默思考,眸光顫抖,不由得啓脣,用稚嫩的提醒道,

    “這件事涉及了犍爲郡郡守唐蒙以及已故大行令王恢,乃至已故丞相的命令,尤其還涉及到五載前出擊閩越的戰爭,按照制度,只有三公九卿纔有權定奪,不如吾派人返回長安找舅舅定奪。”

    司匡停下腳步,搖頭道:“車騎將軍正忙於……軍務,不便處理這件事。”

    左賢王部與龍城的雙大捷,令劉徹看到了反擊匈奴的曙光。

    衛青正在謀劃出擊河套地區的策略,哪來的功夫處理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雜事?

    本來司匡也不打算插手。

    雖然共情,但處理之後,除了得罪唐蒙之外,對自己本身,貌似沒有太大的利益。

    不過……

    鄱陽縣好像在現在江西附近。

    汲黯忙着在那塊造湖,需要人丁,處理好了,或許可以加快制湖速度。

    畢竟那塊水系藍圖的提出者,正是自己本人。

    若處理得當,民心可用。

    “張平安。”司匡輕喚一聲。

    “貴人?”

    “吾還有其他的事情需要處理,恐怕難以親自助。不過如今王恢、田蚡相繼去世,汝面對的人,只剩下了犍爲郡郡守,只要能讓陛下調查唐蒙,則豫章犧牲之民,可沉冤得雪。”

    司匡粲然而笑,微微一頓,繼續道:

    “入長安,拜入董子門下,對汝而言,可自保!雖其僅六百石,但在天下的影響力,不亞於三公九卿。”

    張平安豎着耳朵,仔細聆聽,生怕落下半個字。

    “這樣,汝進入長安後,拜訪完董仲舒,可再去丞相府,拜會韓安國。”

    “啊?”

    “放心,拜會丞相後,汝所遇之困境,可迎刃而解!”

    司匡笑着拍拍張平安的肩膀。

    放眼整個朝廷,估計只有韓安國知曉豫章之民的能力了。

    此地人才輩出,當年吳王劉濞在此竟然聚集兵丁三十萬,一路北上,打的梁國搖搖欲墜。

    世人皆稱吳王劉濞是亂臣賊子,又有幾人知曉他的能力?

    不僅聚集天下財富,還收納吳國三郡城的民心。

    僅二十四年,劉濞免稅送錢的民心仍在。

    民怨沸騰下一步就是民變。

    經歷過那場慘烈戰爭的韓安國,應該不想體驗第二次了吧?

    “貴人,我應以何名拜見丞相?”張平安緊張握着鳩杖,迷茫擡頭,“以此物可否見之?”

    “此物可見董子,卻見不了丞相。出世之後,汝多半會被送到宗正卿那裏。宗正卿雖爲九卿之首,但其權力,不如實權郡守。”

    司匡低着頭,思索片刻,

    “汝曾祖父在平定諸呂之後,方纔真正卸甲歸田的吧?”

    “然。”

    “汝祖大義,鄙人佩服,願作軍旅詩一首,助汝見到丞相。”

    “詩?貴人是儒生?”張平安驚愕的擡頭。

    “非儒,無門無派。”

    武關守將徐偃好奇的打量司匡,在腦海中搜索消息。

    當年師尊申公所傳,重點爲《詩》。

    如今陪着長安第一紈絝子的人竟然要當着他的面吟詩……

    這是打算效仿張平安的拜師公羊,啪啪打臉嗎?

    相比這二人,霍去病拍着小手,精神亢奮。

    因爲父親的緣故,他從小就未體驗到父愛,這些年來,都是在未央宮各種各樣的地方奔跑,在長安各處得意揚揚的耍威風。

    雖行爲紈絝,但是在天祿閣卻格外安靜。

    那裏不僅可以閱讀兵法,還可以閱讀很多不錯的文章。

    司匡撰寫的《大學之道》、《陳情表》等亦皆收藏於此。

    在姨夫劉徹的推薦下,他老早就看完了。

    他雖然年幼,但文章好壞讀一遍,就能分辨。

    再加上經常聽到天祿閣裏面的儒生、官吏恨不能一見的感慨,對司匡文學上的印象,不亞於舅舅在軍事上的印象。

    如今司匡竟然做一首軍旅詩,說不興奮,那是不可能的!

    霍去病激動的小臉通紅。

    拍拍手,高呼,“兄長誦之!”

    又扭頭,對身旁的紅甲近衛道:“路博德,汝爲吾記錄!”

    “諾!”

    ……

    司匡深吸一口氣。

    站直了,轉身面向豫章之地,拱手作揖,隔千里虛空,對張平安曾祖父施禮。

    隨後,才直起身子,用丹田之音,把準備交給張平安的大殺器拿出來。

    輕輕咳嗽,高聲道:

    “開國老兵之事蹟,吾甚感動。其一生之經歷何嘗不是我大漢千千萬萬士兵之縮影?匡不才,爲諸公吟誦一首!”

    “十五從軍徵,五十始得歸。”

    “道逢鄉里人:家中有阿誰?”

    “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從狗竇入,雉從樑上飛。”

    爲了保證詩符合張平安曾祖父的一生,司匡在“抄”的時候,特意將“八”改成了“五”,用來呼應現實。

    這首詩來自漢魏的混亂時期,而距離樂府詩這種形式出現,還有二十多年,不怕撞車!

    在霍去病、徐偃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他慢悠悠地把下半段吟誦出來。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穀持作飯,採葵持作羹。”

    “羹飯一時熟,不知飴阿誰!”

    “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