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頌安點點頭，“他們很厲害的。”
“然而就算厲害又如何，不被寵愛的，終究會成爲塵埃。”麒麟說着，那語氣就有些低沉。
顯然是在傷感着什麼。
紅頌安皺着眉頭，對於淒厲這樣的傷感，她其實也有些悲傷。
人類的悲喜不盡相同，但是如果用心去感受，還是能夠明白別人的心情的。
“不必同情我，我可不是什麼好人，我能夠抓住你，我就是壞人。”麒麟笑着。
對於自己做的壞事，他從來不否認。
壞，他就要壞的坦坦蕩蕩，不必隱瞞自己。
紅頌安竟有些心疼她這樣的人。
這邊，準備好點心的芳芳也開口了——
“我是家裏的二女兒，我出生的時候，我姐還沒斷奶。
我媽怕奶水不夠，我姐喫不飽，就把我送去鄉下的奶奶家。
我奶死後，我媽才把我接回去。
我媽從來不讓我姐幹活，她說那些是我這種天生下賤的人做的，我姐是豪門太太命，從小就要享福。
七歲上小學的時候，我媽纔給我上戶口。
她不記得我生日，隨意寫了一個日期。
我說那不是，哭着讓她改過來。
我媽嫌我煩，連續揍了我一個月，打的我沒有力氣再跟她爭論。
後來我弟出生，我白天上學給我姐當小跟班，晚上回家替我媽照顧我弟。
我做完這些，家裏連剩飯都沒有了，像是一開始就沒想過給我做飯。
十七歲的時候，我跟我姐一起高三。
我成績比我姐好，學校保送我去北城上美院。
可我媽說我們家裏沒錢，只能供我姐上學。
所以我媽燒了我的錄取通知書，逼我在市裏的電子廠打工供我姐讀書。
掙了三個月工資，我媽突然來接我。
那天我生日，我媽第一次對我笑，第一次給我買新衣裳，帶我喫肉包子。
我以爲她是因爲我姐不在家，把感情轉移到我身上了。
可是一個月後我回村，村裏的人都用詭異的笑容對着我指指點點。
好多男人看我的眼神也跟狼一樣。
我覺得害怕，想回廠裏上班。
可是我媽卻把我領去村長女兒的婚房，讓我給村長女兒壓牀。
我媽溫柔的親了我一口，跟我說：「芳芳，我們家裏的全部開銷都要你來掙了啊，你乖一些，給我們家好好的掙錢。」”
紅頌安聽着，皺了皺眉頭。
她知道外面壓牀這樣的習俗，大部分是要男孩子跟男人來做的。
爲什麼天方十三城會用女孩子呢？
看得出紅頌安的疑惑，麒麟就解釋道：“在她那邊，壓牀就相當於試婚的格格。”
紅頌安蹙眉。
試婚格格，她知道的。
早在清朝的格格嫁給駙馬爺之前也會有一個試婚的流程，那便是格格這一方安排一個婢女，在格格出嫁的前一天到準駙馬家去住上一夜，名曰“試婚格格”。
“跟你知道的那些不同，試婚格格是能夠嫁給駙馬當妾的。但是在芳芳的家族那兒，她是沒有資格跟人結婚的。從始至終，她都是個工具，甚至可以說要承受最殘忍的虐待。”
麒麟本來就想要做女人，所以對於女孩子經歷的所有不公平待遇，他會更加的感同身受。
而芳芳聽着這話，眼淚也是不停的往下落，她摸着胸口，看向紅頌安。
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你可能無法想象。那個晚上我究竟經歷了什麼。”
紅頌安確實沒有接觸過這樣的陋習，不知道用來壓牀的女孩子究竟要面對怎樣的局面。
“那個晚上，我在婚房睡的迷迷糊糊，聽到我媽在門外跟人說話。我透過門縫，看到我媽在數錢，她對面站着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那個男人我知道，是村長的準女婿，我睡的婚房裏有他們夫妻的婚紗照。
看照片，他像是個講道理的好人。但也只是看着像個講道理的人，其實他很可怕的。”
說着，芳芳的眼神都帶着恐懼。
如果不是真正經歷過特別可怕的事，這個女孩子又怎麼可能這樣害怕。
紅頌安的心情有些複雜，其實是很同情這樣可憐的女孩了。
但是芳芳調整好呼吸之後，就繼續跟紅頌安講自己的經歷。
“你知道，那天結束之後，我媽拿着九千塊，一邊說要給我姐買一個金手鐲，一邊開心的大笑。我跟我媽一回家，就看我姐的手伸過來，她拿走了我媽手裏的錢。
小半年沒見，我姐看着比以前更嬌貴了，她手裏拿着的是最新款的iPhone，衣服褲子，鞋子都是國際一線大牌。
我看到，她就連手指甲都做了鑲鑽的美甲。而我，在昨晚壓牀的時候，被我媽剪掉了所有的指甲。”
紅頌安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偏心。
因爲母親不夠疼愛她，所以她要面對的是永遠無法真正被祝福。
紅頌安眼睛裏帶着同情。
她是真的心疼這樣的女孩子。
一個從小到大都不被重視的女孩子，很不容易的。
“我媽跟我姐說，等我壓牀妻的名聲打出去，別說是名牌包了，我連大別墅都能給他們掙回來。
我姐聽完可高興了，破天荒的跟我多說了幾句話。第二天她請在市裏做房屋銷售的堂哥來參考別墅。他們都沒有想過我真正需要什麼，只想到了他們需要大別墅。而我……活該是被他們算計，活該被家裏拋棄。”
紅頌安確實也對這樣的家人咬牙切齒，明明已經讓芳芳經歷這些了，就不能夠再對芳芳好一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