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湯逐漸冷卻凝固,上面漂浮着一層凝結的油脂。

    而坐在角落裏環抱着膝的少年天子,目光呆滯的沒有動。

    在帝王進來的時候,才吩咐人將那一碗湯撤了下去。

    沈慕吩咐宮侍準備晚膳,上前欲要碰白芙的時候被避開。

    白芙擡眸,清亮的眸子此刻帶着怨怒。

    “沈慕,你憑什麼動我的小白。”

    沈慕收回手,神色不變,只是語調清冷了些。

    “它真的是小白嗎?或者應該叫它葉白。”

    “白芙,與人私奔,相約瓊州,如今還要因爲一隻兔子同朕生氣,朕是不是對你太好了,所以你沒了畏懼。”

    白芙微愣,便聽到沈慕繼續道:“過往的朕不與你計較,玩夠了你總歸是要回來,但是以後,不要再犯了。”

    白芙被氣笑了。

    她笑得譏諷,擡眸看向沈慕。

    “沈慕,是不是我還要感謝你,感謝你留了我一條命。”

    “皇叔,我叫你一聲皇叔,你是做什麼的,將我關起來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是我皇叔。”

    她聲音憤怒,那些凝聚下來的,積攢起來的怨恨,讓沈慕永遠平靜的目光沉了下來。

    “你怨恨我。”他問。

    “我不應該怨恨你嗎?父皇駕崩的前一年,有西域法師敬獻父皇長生丹,此後父皇早年的病痛大好,欲要封法師爲祁國國師,法師一心追求佛法,請辭離去,一年之後,突然病倒,便已經是無藥可醫。”

    “那時候皇叔在哪裏,是啊,皇叔在江北,忙着爲了祁國而戰,忙着收服民心,籠絡朝臣,父皇駕崩前一個月皇叔回來了,帶着一封無字召書。”

    “皇叔,你說說,我不應該怨恨你嗎?”

    沈慕面色凝重。

    許久才道:“原來你知道。”

    “皇叔就愛將人當傻子。”

    沈慕沒了以往和善。

    “你知道了又如何,阿芙,別太天真,縱使我那時候將皇位予你,你又能坐好這個皇位。”

    “我給你了你太子之位,或許以後也會是中宮之位,允你生下皇太子,我親自培養他,未來,這皇位依舊是你白家的。”

    沈慕是喜歡白芙的,否則在稱帝之後,就應該先殺了白芙。

    單是將白芙女扮男裝這一點暴露出去,白芙都將不可能再繼續坐在這個位置上。

    可他到底選擇了她。

    他想要上前一步拉她。

    然而在邁開一步之後突然頓住,一手捂住胸口,鮮血順着嘴角流出。

    沈慕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的少女。

    “你......”

    白芙站起身,眼底帶着平靜的笑意。

    “皇叔放心,這毒暫且死不了人,我用了一年的時間,本想着慢慢來的,是皇叔,自己送死的。”

    “皇叔知道毒在什麼地方嗎?”

    “毒在我身上啊。”

    沈慕太過於聰慧,根本無從下手。

    所以白芙將毒用在了自己的身上,淡淡的香味兒並不顯眼,配上沈慕經常喝的茶,便成了慢性的毒藥。

    也是沈慕近來非要同白芙一起喫住,否則還是能延遲一些時間再發作的。

    “所以你從一早就想着報復我?”

    跌落在對面的男人看向白芙。

    許是到了這一刻,沈慕反倒平靜下來了。

    沈慕笑了起來,這一刻詭異極了。

    “阿芙長大了。”

    他從懷裏取出一塊玉來,“這是虎符,阿芙,我死後,讓沈君澤回來,有虎符在手,他會護着你,但是且不可相信他。”

    他說的平緩,一字一句的交代,說的全部都是爲她的未來打算。

    像曾經做夫子一樣溫和。

    白芙皺了皺眉,取出了匕首。

    寶石的光澤閃爍了一下。

    白芙上前一步蹲下身。

    她一手落在男人的眉宇上。

    “皇叔,去死好不好。”

    匕首下一刻毫不猶豫的刺入男人的胸膛。

    鮮血濺在白芙的臉上,然而浮屠境的門並未打開。

    “你不是。”白芙面色難看。

    可是分明在之前青團唯獨檢測到了沈慕的好感值波動。

    沈慕又吐出一口血來,他已經是奄奄一息,一手還握着白芙的手。

    他努力的揚脣,朝着白芙笑。

    “阿芙,這一世,我不要等你了。”

    “這一次,換你看着我死好不好。”

    所以她身上芙蓉之外的氣息被他忽視,所以每一個深夜,在他靠近她的時候,都會想,她今天是不是放棄了。

    可惜他錯了。

    她不會爲他而難過。

    縱使他去死。

    白芙被騙了。

    她冷眼看着沈慕死去,站起身的時候,一手還染着沈慕身上的血漬。

    沈君澤帶兵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站在殿內,一手拿着匕首的白芙。

    沈君澤目光掃過地上的沈慕,面色微變,連忙上前,“不是說我來動手嗎?阿芙,你有沒有事。”

    白芙目光轉向沈君澤,眼底還有未散去的涼薄。

    在一瞬間之後又轉爲澄澈。

    “我沒事,皇叔他......”

    沈君澤目光看向一旁的侍衛,“將屍體處理掉。”

    侍衛正要行動,被白芙喊住。

    “等等。”

    白芙目光落在沈慕身上。

    眼底平靜。

    “將皇叔,以帝王之禮,葬入皇陵。”

    沈君澤很迅速的就將朝堂內外安頓下來,那些個不服的,全部誅殺。

    而他選擇了擁護白曦塵爲帝。

    白芙登基爲帝的那一天。

    葉瀾從瓊州城回來,送上了祝福。

    他還帶着瓊州的花,一路上也不知道怎麼保存,在見到白芙的時候,還正好開的嬌豔。

    比起笑着的葉瀾。

    沈君澤面色難看極了。

    偏生他不能說什麼。

    而接下來的事情,更是讓沈君澤憤怒。

    因爲葉瀾不住別的地方,他直接入住了皇宮。

    辛辛苦苦送走了沈慕,如今又來了一個葉瀾。

    沈君澤氣惱,他當初就應該直接殺了葉瀾。

    而帝王寢殿。

    白芙端坐着,去掉髮髻間的簪子,她低眸落在簪子上,聽着身旁人說在瓊州城的所見所聞。

    葉瀾嗓音好聽,溫和似水,才華橫溢,故事也講得極好。

    “若是有機會,還是要帶你去瞧瞧。”

    白芙擡眸,看向葉瀾,輕笑一聲。

    “就可惜,沒有機會了。”

    她將匕首刺過去的時候,被男人一把握住。

    葉瀾目光落在匕首上。

    “阿芙這是做什麼?”

    他含着笑意,輕慢的。

    “果然是你。”

    窗外的狂風擊打這窗櫺,電閃雷鳴。

    落在男人的面容上,那張俊逸的面容逐漸模糊,化爲黑色的團霧,成形的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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