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日月長相望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一隻低飛的鳥穿梭在山間,邊塞的山光禿禿的,沒有高大的樹木,只有遍佈的岩石,碎石遍佈在整個大山裏,很難找到掩體。山月已經很久沒進食,又在太陽下暴曬了很長一段時間,剛開始還異常的興奮,她的身體狀況已經出現問題,果然興奮過後就陷入昏迷。

    小白的背其實並不寬,若不是它一直小心翼翼地飛着,她早就摔個稀巴爛。但她還是沒找到戰友,鳥兒在空中漫無目的地飛着,夜色下,誰都不知道這隻鳥在幹什麼。

    僞裝中的呈臨女營終於發現了這隻出鏡頻率越來越高的鳥,不巧的是它被當成來偵查的鳥,哨兵先下手爲強,直接射了一箭,小白險些再次中箭,呈臨女營夜間根本不需要視力很大機率射中目標,她們靠的是聲音。

    小白以爲敵人追上來了,連忙轉向,它非常想喚醒沉睡中的山月,但她昏迷過去,睡得比豬還沉。

    若不是眼尖的女兵發現它的背上有個人,估計遲早會被打成篩子。

    小白不認識她們,只顧着逃離這裏,女兵爲了截住它,四周都放了箭,這些箭是朝上的,目的就是造成一個困勢,小白只有下地或者往上飛兩個選擇。它很聰明,發現這些箭除了第一支是直衝而來的,其他都是攔截箭,這是山月的戰友,它直接選擇降落,只有人類才能救她。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趕來,她們快速地將山月扛走,已經快一週過去了,正當她們覺得要團滅之際,戰友終於帶來了解藥,儘管帶回來的並不多,但起碼有了希望。

    她們沒想到只有一個人活着回來,戰友回來時遍體鱗傷,連馬都不見了。她們等了一天一夜,還是沒等到山月,女營不敢貿然去救,一羣殘兵敗將,可不就是直接去送死嗎?無數個姐妹被將軍遣回去,不讓她們離開藏匿點半步。殘酷的現實就是這樣,她們很愧疚,甚至很痛苦,但都沒有用,山月是沒有人能救的,只能等待奇蹟。

    小白就是那個奇蹟,一隻突然出現的大鳥。

    但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多奇蹟,所有奇蹟的發生,其實都是必然事件。山月沒有料到這個必然事件,她一開始其實做好最壞的打算,最壞的結果是與敵人同歸於盡,臨死前能拉上一個是一個,最好的結果是偷得解藥,有一個人活着出去,是的,她當時就做好了只有一個人活着回去的打算。

    她其實沒有那麼無私,無數次想把戰友拽下馬,自己去送藥。憑什麼就應該她留守敵營?憑什麼就該她拖延時間?憑什麼她要去承受這些?人面臨死亡,誰都會想着苟且偷生,但她明白,當時受了傷的戰友根本無法拖延時間,只有還有戰鬥力的自己,能夠將敵人帶向佈置好的陷阱,只有她,能堅持到讓隊友活着逃出去。換作自己被嚴刑拷打,她們的角色一樣會換過來。解藥是翻盤的關鍵,首要任務完不成,一切的計劃都是泡影。

    其實,她們兩個死亡的概率是一樣的,那條路不見得有多好走,滿是天坑的路,不留神就會摔得滿盤皆輸。說到底,作爲俘虜的山月存活率其實更高,因爲敵人要將她當作誘餌,引出呈臨女營,他們的任務是徹底消滅她們。

    敵人是不會讓她死的,活着才更可怕。

    但他們卻沒想到來救人的,竟然來自天上。就是這隻鳥,徹底改變了戰局。

    山月被帶回去的時候,身體發出的氣味讓人退避三舍,她的身上並沒有重傷,唯一的傷就是腿給人打折了,這是敵人防止她逃跑而下的痛手。參軍之人,手斷腿折是常有的事,但由於她斷水斷糧太久,加上一天的暴曬,已經陷入昏迷,等她醒過來,已是第二天早上。

    她醒來時,還躺在小白懷裏,身體已經被收拾乾淨,唯一的不適就是強烈的虛脫無力。荀闊軍醫顯然早就準備好藥和食物,她喝得一乾二淨。正想下地,卻發現腿被打上了夾板,她只好又躺了回去。

    小白還在呼嚕嚕大睡,昨天馱着她飛了一晚,精力消耗過多,它實在是不想動了。

    帶回來的解藥被軍醫拿去研製,荀闊是個老練的軍醫,僅僅依靠嗅覺就能分辨出草藥的品類。擺在面前的難題是,她們沒有那麼多的草藥和時間可以研發出能批量使用的解藥。眼下已經有人深度感染,這種影響是不可逆的,體質弱的人,即使服用瞭解藥,也無法完全恢復,有些損傷一旦超過自愈能力,人就會在痛苦中慢慢地等待死亡。

    城裏的百姓,營裏的姐妹,有些人因爲別人的罪惡,還沒有等到解藥,就痛苦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解藥有限,另一種“解藥”是山月能驅蟲的血。病人血裏的活物只要靠近這些血,它們就會爭先恐後地找到創口逃出體外,山月就是靠這樣救了半個營的人,但這樣也無濟於事,即使驅散了,只要體內有殘留,還是會捲土重來,這種病造成的傷害,只有真正的解藥能解。

    山月騙她們說,血裏的蟲喜生人血,只有她沒被感染,只有她能放血,還說自幼食毒長大,她的血是有毒的,所以體質特殊,能免疫這次的疫病。聽起來她自己都不信,戰友卻深信不疑。

    她不能再放血了,再放下去,她會直接失血過多而死,進來照顧她的什長看見她拿起一把刀正想放血,氣的說不出話,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當你是什麼聖人呢!想死就直接給自己一刀!我們不需要你這麼無私,也不許你當什麼聖人!”

    山月虛弱得很,像一隻有氣無力地小獸:“什長我沒力氣了,能不能不要罵我。”

    什長語氣弱了些,她是第一個用上解藥的,山月實行任務前,有一個條件,就是第一個救什長,大概是被什長虐出了感情吧,又或許是在什長身上看到了相同點,誰知道呢?

    很多人來看她,但山月並不喜歡那麼多人關心她,她非常不習慣和那麼多人打交道,尤其有些連面都沒見過,什長現在把她當寶,站在門口像座佛一樣,看着進去看她的人。

    “真是晦氣,這麼多人,還沒死呢!都來看最後一面?”“冷酷”的什長“狠辣”地將人趕了出去:“走走走!都別看了,病人需要休息,你們最好減少接觸,免得又沾上那玩意兒。”

    周圍又安靜了下來,她在思考下一步計劃。

    敵人一定在找她們,她逃跑時趴在小白身上,沒留下半點可以追蹤的痕跡,另一個戰友的僞裝術是全營最強的,敵人能找到好幾個結果,但沒有一個是對的。他們根本想不到她們會在哪裏,即使翻遍了周圍的山,也別想找到半點蛛絲馬跡。

    敵營裏,由於頭領剛被殺死,副將提升爲正將。他在料理前任的後事,這個貪色的前任,最終還是死在色上,他的死狀極爲慘烈,大腿一條深如溝壑的刀痕,放幹了體內所有的血,渾身青紫,副將從未看過如此劇毒,屍體旁連半隻蒼蠅和蛆蟲都沒有。

    屍體被小心翼翼地擡走,隔着好幾層布都能感受到屍體透過來的寒意,這位將軍已經僵硬地像塊冰雕,最終被運回了大本營。

    副將思索着,突然出現的鳥把人救走,之前怎麼沒調查出呈臨女營還有這樣的後招?若是知如此,就不該把這俘虜吊在城牆上,更應該把她的手也打斷,讓她徹底失去行動力。狡猾的呈臨女營不僅救走了俘虜,偷走了解藥,連首領都殺了。是自己太笨,還是對手太聰明?

    手上唯一的籌碼被劫走,他們眼下只有等待一條路——收復失地,這是她們一貫的作風,寸土不讓的性格已經讓呈臨留在天巖手上很多年,更何況這是她們的軍營,息吾本就資源少,這個軍營她們更不可能放棄。即使她們拿到解藥,也解不了全軍的毒,研製解藥更需要時間,勝利依舊在他們這一邊。只不過拖得越久越不利,萬一息吾派兵增援,又或者這羣女人恢復了全部實力……

    他已經能想到那時的場景了。

    “傳令下去,加大搜索範圍,找不到人,就別回來了!”

    這羣女人究竟藏在哪裏?他自認爲已經將所有能藏人的山都找遍了,難道真要掘地三尺?如此大動干戈,倒不如多探查,她們藏得再深,帶着那麼多病人,死去的人不處理屍體,毒就會再次復燃,即使偷得解藥,最終還是一場空。

    一定有蛛絲馬跡可循,再強的僞裝,終究只是僞裝。

    副將在推算她們可行動的範圍,他們來到這裏花費的時間是她們唯一的空窗期,診斷病情需要時間,轉移人員需要時間,短時間內根本跑不遠,副將拿出自己畫的地圖,以呈臨女營爲中心,他劃出了所有能藏匿的位置,但這羣女人不能用正常思維去考量,帶着這麼大批人,定不能藏在同一個地方,所以她們是分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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