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日月長相望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

    一刻後,息吾破門而入,看到坐起來的女人,興奮得不能自已。然而那雙無神的眼睛瞬間潑了他一盆冷水。

    人是醒來了,可依舊是失魂狀態,只是睜着眼,但沒有焦距,如同睜開眼的瞎子。息吾問道:“她不是醒了?怎會這個樣子?!”

    “在下說了,她不在這裏了,只能找回來。”

    “如何找回?朕在宮裏叫魂叫了那麼多天,半點成效都不見有。”

    “陛下九五之尊,竟然相信如此荒唐言。”

    魏來在旁怒道:“放肆!”息吾掃了他一眼,繼續問道:“敢問神醫,朕該如何?”

    “只能焚香引夢,此舉有些危險,若是不成功,引夢者也會陷在夢裏。若是成功,便能成功喚醒將軍。麻煩陛下命人搜尋以下香料:萆荔薲草……”

    魏來在旁迅速記下,十相子卻從藥箱裏抽出了一副藥方,遞到他的手裏:“都在此處了,有些香草在下已備齊,煩請大人將未備齊的尋來。”

    魏來拿過藥方,立馬就着手尋藥了。息吾又問:“將軍可有別的疑症?”

    “無其他大礙,只不過日後多加小心,不可做激烈之舉,尤其不能……行.房。”她說這句的時候,息吾明顯感覺到語氣加重了,他輕咳幾聲,掩飾尷尬。

    十相子又道:“將軍若是醒來,日後更加體虛,需調養一年,若是不見好轉,只能帶去在下的藥廬調養了。”

    有了希望,息吾也振作了些,起碼這日子過下去是有盼頭的。若要送去別處調養,那便送,只要在他的視線內即可。息吾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十相子身上,以最高的禮儀待她。

    “朕立即叫人收拾別院,讓神醫入住。”

    “不必了,就在這宅子裏吧,在下也好照看。”

    “可需要幾個婢子在旁協助?”

    “陛下不是不放心他人?將軍有我一人照顧即可。”她看了看息吾:“陛下身心俱疲,還是快去歇息吧!否則焚香入夢時,沒有強健的體魄,是支撐不到將軍醒來的。”

    息吾覺得這話在理,立馬下樓休息去了。

    十相子屏退了旁人,令宮人們在外候着,把房門帶上,點上了香。她探了探山月的手臂,逐漸回暖的手和逐漸紅潤的臉在告訴她,當初下的酒已經被驅散完畢,只不過這只是具空殼,裏面沒有靈魂。

    她又嘆氣了,泛起了苦笑:“月兒,你當初可是說最喜歡我了。是因爲恨嗎?所以轉投了別的男人。可我不趕你走,你就永遠待在那裏,不該的,你是一隻自由的鳥。”

    可你也不該找那個男人,軟弱無能,甚至想一碗藥解決了你,這種人還妄圖讓你懷上骨肉?他不配!

    魏來費了數日,舉國尋香,寧見月聽聞此事,連忙在天景坊尋了藥,悄悄送到一個醫館裏,魏來拿到了那幾味香,還在狐疑,天巖何時有這麼品類齊全的醫館,他不放心,連忙送來給十相子查看,她看過了,香無問題,命人即刻準備焚香。山月被人送到皇宮後山,那裏重兵把守,焚香臺在天壇,周圍擺上了泉水,室內有三張石牀,息吾將山月放上石牀,在石牀四角焚上了香蠟,那燭光燃起了火,火光是藍色的。

    “陛下可想好了,一旦入夢,會面臨極大的危險,這蠟燭燒成紅光的時候,立馬出來,否則您將永遠留在夢裏。爲了陛下的安全,在下會一同入夢的。”

    “生死也罷,失敗也罷,朕一定要讓她醒來。”

    “陛下想好了?若是……”

    “焚香!”息吾不想再聽太多,沒有山月的日子,生不如死,若是失敗,他就一直留在她的夢裏好了,起碼還能做一對鬼夫妻。十相子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經意間,連她都沒發現自己嘴角泛起了一抹微不可聞的笑。

    宮人們點燃了香,藥草的香氣瀰漫整個天壇,周圍密閉,沒有散出半縷。息吾躺在石牀上,望着天花的燭燈,火光在微風中搖曳……

    這是一處充滿紅葉林的山谷,息吾大驚,她竟然會夢迴這裏?!此處他太熟悉了,甚至對它充滿了牴觸。十相子緊隨其後,催促他尋找山月的身影。走過的皆是斷木,紅葉谷就像被一股強大的風摧殘得不成樣子,他了解這個地方,他在這裏暗無天日了多久,連他都不記得了。

    此地不宜久留,息吾大喊道:“月兒~”

    周圍只有殘破的樹木和碎石,半點不見她的身影,他跑到她以前住過的小木屋,可裏面什麼人都沒有。他踏過雜草叢生,有半人高的小道,鋸齒草割在臉上,生疼,他因跑得太急,沒注意腳下的坑,一個不慎就摔進了坑裏。

    “陛下,我們分頭行動!”十相子站在坑邊喊道。

    “快去找!”他躺在坑裏,想不到這夢裏摔下來竟是真的疼,若是山月在此受了點什麼傷……他不敢想下去了。他奮力爬起,繼續找着那個人影,這地方那麼大,她究竟在何處?才能遠到連她的氣息都感覺不到?

    無論如何都要把你找回來!別想在我手裏逃走!他想使用那非人的力量,可這力量竟隨着他的入夢,也一同休眠了。那他化原形總該可以吧?可把臉都憋紅了,半隻爪子都沒出現。

    ——廢物!

    這坑那麼高,該如何爬上去?好在他的體魄依舊強健,徒手爬上去還是可以的,但這坑壁太光滑,承不住他,息吾一拳下去,硬生生砸出了幾個坑,手血淋淋的,火辣辣的痛覺是那麼真實,他費勁地從坑裏出來,十相子已經到別處去找人了。

    她會不會在那個山洞裏?可那個山洞已經塌了,不可能再進去。但息吾不願意放過任何一處可能找到她的地方,他還是向山洞處狂奔。他來到那山洞,眼前所見嚇了他一大跳。

    這山洞依舊完整地立在那裏,周圍是叢生的雜草,冰谷也還不是冰谷,雪蓮也沒有漫山遍野。

    ——這不是初遇山月的紅葉谷。

    他想起來了,那個時候他還沒被抓到這裏,兩族交戰,還未有結果,但山月做這樣的夢是何緣故?她難道什麼都想起來了?所以故意躲着不見他?所以寧願自己如行屍走肉般活着?不!這不是她!她是有仇必報,有恨必除的人,她比他堅強多了,不會如此消極對待這個事實,她一定在某個地方找尋解決之法。

    “山月!你給我出來!”

    他對着空氣歇斯底里,他的聲音迴盪了整個山谷,迴應他的也只是他的迴音。天空幽暗,烏雲密佈,突然下起了雨。雨滴在他的臉上,是苦澀的,他知道這是紅葉谷的特色,紅葉谷的雨永遠都是苦澀而冰涼。下起了雨,搜尋難度加大,他邊跑邊找人,周圍的氣溫也降低了,他屬極陽,這點寒冷還奈何不了他,只不過山月在夢中,會不會像現實一樣怕冷?

    突然,他在山洞裏聽到了哭聲,他跑了進去,那是他女人的聲音!

    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山洞,他在此被禁錮了數千年,重新再踏進這裏,已無法想象以前是如何過的,靠着一股勁兒,靠着滿腔的仇恨,靠着想毀滅一切的慾望,他一踏進這裏就想起過去的自己。曾經殺伐果決,手上沾滿了敵族的鮮血,他爲自己的種族浴血奮戰,到頭來還是被手足送進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他不想讓她待在這麼可怕的地方,她那麼溫暖,該屬於日光下的世界。

    可她並不在什麼溫暖的世界,而是在一個黑不見天日的地方。女人太冷了,縮在角落裏蜷縮着身子,血液就像要被凍僵,連呼吸都快停滯了,周圍都是黑的,爲什麼她會在這裏?她只是喝了一碗酒。爲什麼她覺得這個地方很熟悉?她是不是來過這裏?

    息吾在等她,這個男人曾經說過沒有她會活不下去。當時只覺得是個哄人的話,誰離了誰還不是一樣活?可這會兒她困在這裏,外面那個人還好嗎?他是不是在找她?她真後悔喝了那碗酒,如果知道酒裏有毒,她就不應該貪嘴。

    她凍得不利索了,想一拳砸碎周圍的牆,可她連半根手指都擡不起來。

    ——可惡!

    另一邊,息吾循着哭聲一路深入,哭聲就在耳旁,可他卻見不到半個人影。那是多麼脆弱的哭聲,她一定很害怕,害怕就說啊!究竟在何處?!別隻會哭!這都不像她了!

    等等!爲何他只聽到哭聲,沒有別的聲音?!

    ——糟了,上當了!

    他就該想到這麼堅韌的女人怎會被這點困難嚇倒?息吾狂奔而出,可哪有什麼回頭路,原來的路早就變了!這個山洞會變化,他怎麼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他不能困在這裏,外面的蠟燭一旦燒成紅光,他就沒有機會了。

    ——女人你究竟在哪?活着也吱一聲啊!

    另一邊,冰谷的對立面,紅葉谷的地下,一個白衣男子順着一條階梯往下走,他點燃了路上的燈,照亮了黑暗的路。

    他找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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