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宿舍是四人間,所以我有三個室友。

    我對牀的叫李思怡,山東人,勤勞指數非常高,有事沒事就看到她在掃地拖地,不管是不是輪到她值日。

    斜對面的是何漾,廣東人,顏值出衆家境殷實,還是之前我們宿舍唯一一個有男朋友的人,我們給她取的外號叫天選之女。

    何漾對牀的叫秦隨便,福建人,這個名字聽上去沙雕又奇怪,第一次大家自我介紹的時候,我們都以爲她在開玩笑,結果她很認真的掏出身份證,上面真寫着“秦隨便”這三個字。

    她說上戶口時她爹媽剛好在吵架,第二天她爹問閨女叫什麼名字,她媽就說“隨便”,兩個人將這兩句對話進行了數十遍,然後他爹一氣之下就用這個酸楚的名字上了戶口。

    後來我室友七八歲上小學,老被小盆友嘲笑,她媽就翻書查字典給她起了個精緻的別名,叫秦羅敷,這名字念起來口舌生香,文化涵養蹭蹭往上漲,所以日常稱呼,我們也叫她秦羅敷。

    我上完課跟室友打飯回宿舍,本着藝術來源於生活的精神,我問何漾,她平時談戀愛都是什麼流程,何漾一聽饒有興趣的看着我

    “怎麼,你談戀愛了?稀奇啊,是咱們系的男生嗎。”

    我糾結要不要告訴她們這個事,思索片刻還是覺得打個招呼比較好,我家離學校不遠,萬一哪天遛彎運氣爆棚撞上了,她們不知情容易露餡。

    “是啊,不是學校的男生,我表哥的朋友。”

    在我以往瞎編的鬼話裏,我“表哥”叫吳邪。

    羅敷馬上開始鬼叫

    “你請假一請四五天,我們還當你有什麼事,感情回去處對象了,也不提前說一聲,不厚道,什麼時候把你男朋友拉出來溜溜,這事沒一頓飯過不去。”

    “我男朋友性格內向,你們別折騰他,要請喫飯我請,哎,你別打岔,我問正事呢。”

    何漾撐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也沒什麼流程,我們兩三天出去一次,就喫東西看電影逛街唄,有時候互相送點小禮物,他這人比較悶,沒什麼生活情趣,對他要求不能太高。”

    “那你們聊天都聊什麼,你們共同話題很多嗎?”

    何漾看我一臉無知,有點鄙視我。

    “你怎麼混的,跟男朋友聊天都不會?我喜歡音樂他喜歡打球,你覺得他跟我能有多少共同話題,肯定不多啊。”

    我心說這情況跟我類似,有門,我趕緊問道

    “沒話題你們怎麼辦,不講話各做各的事?”

    “沒話找話懂不懂,其實戀愛談到後期,很容易進入‘沒話聊’的階段,這時候就看兩個人的磨合程度,沒有共同愛好就分享生活,屁大點事你都可以跟他說啊,比如我新學一首曲子,我就去彈給他聽,他有球賽就叫我去加油,生活那麼多雞毛蒜皮的事情,一點一點講,講多了,局面就打開了。”

    果然談戀愛這事還是需要有點經驗纔行。

    可我沒把握小哥會不會抗拒這種瑣碎的對話,他一向沉默寡言,就算覺得無聊估計他也不會跟我講,那聊天不就變成他單方面受罪了。

    我表情變幻莫測,何漾一眼看出我的想法

    “如果你覺得你男朋友不喜歡聽你分享瑣事,那你就去關心他的生活,男生做事大大咧咧,肯定有很多自己顧不到的地方,你細心一點,把該安排的都安排了,先渡過尷尬期,後面只要你男朋友有點心,應該都會被你的真心打動,話說,你是不是在當舔狗啊,我怎麼覺得你的話頭不太對勁。”

    什麼鬼,我怎麼就成舔狗了,我連忙否認

    “沒有沒有,談戀愛不是我知識盲區嗎,我就多問兩句。”

    說着我有些鬱悶道

    “爲什麼都快大二了,我一點桃花都沒有,就沒男生對我有過意思,我長的也不醜吧,納悶。”

    思怡一聽就炸

    “我靠,你何止長的不醜,我要是長成你這樣你們在宿舍都見不到我人,你是不是陰陽怪氣來扎我心。”

    我叫屈道

    “哪有,我這不是在奇怪嗎!我也覺得自己不醜啊,但就是談不着戀愛,是我牀位風水不好?”

    沉默半天的羅敷突然拍拍我的肩

    “我知道怎麼一回事,下午請我喫可愛多,我告訴你。”

    媽的,這個女人怎麼這樣,一開口不是請喫飯就是請喫冰激凌,攔路打劫啊。

    我瞪她一眼

    “請請請,可愛多管夠,快講。”

    羅敷盤腿坐在椅子上,神祕一笑

    “我之前社團活動,剛好聽過這個八卦,樂樂你不是有幾個表哥偶爾會來接你放學嗎,上學期有一次你表哥他們在籃球場打球,剛好跟咱們班男生對上了,據他們說你表哥們打起球來兇狠的嚇人,有一個長的特別帥的,灌籃還掰彎了籃筐,我們班男生當場就被社會毒打到蒙圈,從此以後他們對你退避三舍,偶爾有外系男生來打聽你,他們還勸人家,什麼‘樂樂哥哥帥的一批,凡人肯定入不了她的眼,她哥力氣大特能打,要是在一起後吵個架,她哥能把你頭蓋骨掀開’之類的,時間一久,慢慢一傳十十傳百,你說還有人敢追你嗎。”

    聽完後我的心情可以說是相當複雜了。

    羅敷說的這場籃球賽,我還有印象,那次天真他們無聊,就說來接我放學,順便在我們學校的球場打籃球。

    結果那天體院有訓練,後來球場爆滿,天真他們打的全場,我們班男生就說一起打,圖個樂子。

    掰彎籃筐的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誰,所以導致我單身的罪魁禍首。

    就是小哥……

    這算什麼,緣,妙不可言???

    沉痛歸沉痛,我嘴上還是澄清道

    “別瞎說,裏面只有一個是我哥,剩下的都是我哥的朋友。”

    不能讓她們以爲,我和小哥是變態。

    聊個半天,飯都涼透了還沒喫完,何漾問我

    “今天下午吉他社的活動你去不去,去的話我讓社長給我們留兩個前排位置。”

    學校的社團我只報了一個舞蹈社,爲了方便拉韌帶,其他社團我都是看興趣跟着舍友蹭活動,何漾從小學吉他,現在已經是社團的副社長。

    我揮揮手

    “沒空,我要回去談戀愛。”

    “今天學林俊杰的新歌。”

    “……”

    “三首。”

    “下課等我。”

    下午六點我才從社團活動室出來,回去放好書包直奔樓上,小哥正在陽臺看着晚霞發呆。

    我想到電視劇裏的場景,心裏一動,躡手躡腳走過去,想矇住他的眼睛嚇一嚇他,結果踏進陽臺還沒兩步,我就被小哥回頭看一個踉蹌。

    好吧,我是傻逼,竟然想偷襲小哥,心有多大夢有多大。

    “爲什麼在這裏發呆,是不是在想我。”

    常規操作油膩開頭,小哥沒有說話。

    我不在意的笑一笑

    “那我就當你默認了,我也很想你,我們先進屋吧,晚上風大。”

    何漾的教誨盤旋在腦海,我打開電視調個小哥以前常看的新聞臺,擼起袖子開始忙碌。

    掃地拖地收疊衣服,我把小哥的房間打掃到一塵不染,其實他房間本來就很乾淨,我發揮的空間不大,中途小哥想起身幫忙,被我一下按回去

    “收拾衛生我來,髒活累活你來。”

    小哥還想拒絕,我回頭自認爲風情萬種的對他嫣然一笑

    “等等我煲湯給你喝,你要是誠心想幫我一會就多喝兩碗,不然你再堅持,我就默認你不喜歡喝我煲的湯了。”

    論機關倒鬥,他是爸爸,論無理取鬧,我是爺爺。

    小哥被我唬的一愣一愣,緩慢坐回沙發,我想想,這麼欺負他好像也不好,於是放軟語氣道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太辛苦,但我想爲你做點事情,你失去記憶我無能爲力,所以在別的方面,讓讓我好嗎,不要讓我覺得我在你身邊,是多餘的那一個。”

    說完我就覺得自己這番發言十分靈性,我到底哪裏來的這麼多套路,種族天賦?

    小哥睫毛微微顫動,表情有些許複雜,他沉默片刻

    “你不多餘。”

    我眉眼都是笑意,對他眨眨眼睛,繼續投入我的打掃大業。

    晚上煲的是魚頭豆腐湯,照我高考前一天三遍喝這湯頻率來看,我覺得它應該相當補腦,小哥很給面子的喝掉不少,晚飯胖子和天真都沒有回家,飯桌上只有我跟小哥。

    依舊是我做飯,小哥洗碗的陣容,飯後我特意給他開好熱水,他洗完我還衝去檢查浴室水汽,確保他沒有腦子一熱又冷水衝頭。

    小哥不習慣用吹風機,這幾天都是我幫他吹頭髮,他每每想推辭,我就擺出一副“你不愛我了”的表情,小哥在這個領域比我還白癡,可以說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難得有生之年,我還能找到可以超越小哥的技能點,這算不算人生巔峯。

    深夜回家,我找出筆記本,把何漾的話挑重點記下來,又羅列幾條小哥不健康的生活習慣。

    我突然覺得自己操心的像個老母親,對一個百歲老人產生“母愛”,讓我覺得異常詭異。

    我連忙拍拍自己的臉,不是當媽,是賢惠,是賢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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