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有事睡不安穩,勉強閉眼休息一會,側耳就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睡着了?你們倆也太生猛了,下回辦事能不能迴避一下羣衆。”

    一聽就是天真在說話。

    辦事,神他媽辦事!

    我怒從心頭起,唰的一下爬起來,撿兩塊石頭就往他那邊丟,天真猝不及防,讓我砸個正着,他捂着屁股到處亂躥,邊跑還邊叫

    “木樂樂!老子現在是你異父異母的親大哥!你他娘要造反!”

    我一看這臭不要臉的還學會倒打一耙,更加惱怒的抱起一堆石塊,追着他像個豌豆射手似的連連發炮。

    “你還好意思跟我提你爹媽,今天我就替你爹媽教訓教訓你!你乾的是什麼事,有種你站住別跑,咱們就在這裏一決雌雄!”

    天真被我打的齜牙咧嘴,在憤怒的加持下,我手速得到質的提升,一句話的功夫,三四發石子已然脫手,天真見勢往旁邊一閃,石頭擦着他的肩膀而過,咣噹一聲打在胖子腦門上。

    “我草,哪個驢蛋暗算胖爺。”

    胖虎咆哮,天真馬上指着我

    “是她是她就是她!”

    “我們的英雄小哪吒。”

    我順口接一句,轉身跑回小哥身邊,胖子大怒,氣沖沖過來要找我算賬,我連忙甩鍋給天真,三個人一通掰扯,小哥不明所以的看着我們七嘴八舌。

    吵到尾聲,天真口乾舌燥的擺擺手

    “先不鬧了,趕緊回去纔是正事。”

    我瞪他一眼,不佔理就想溜之大吉。

    不過小哥和胖子餘毒未清,我們確實需要儘快離開這個地方,焦老闆炸塌了來路,我們想出去還得另外找路。

    當下偃旗息鼓,天真校準指南針,溶洞貫穿山腹,四通八達,我們挑了個走勢向上的洞穴魚貫而入。

    地勢不會過於陡峭,可以看得出上伏的坡度非常緩慢,天真打頭陣,然後分別是胖子、我、小哥,人在其中無法完全直起腰背,行走時有些費力。

    胖子體力不支,走一段路就要休息一陣,他喘着氣大罵天真不會選路,放着好好的大道不走跑來鑽狗洞。

    天真讓他省點力氣,有罵人的勁不如拿去爬路,小哥氣息平穩,看不出很大的異樣,但參照胖子的身體情況,穴蝰毒對於人體的影響應該不小,小哥不吭聲只是因爲他習慣沉默,並不是真正無事。

    我心中擔憂,想去摸小哥的脈搏,他擋着不讓,只說自己沒事。

    欲蓋彌彰的不要太明顯。

    我拗不過他,只得嘆口氣作罷。

    天真咬着手電柄,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每次迷路他都會畫一副簡易的草圖,以確保我們沒有走回頭路,多年的下地生涯帶給他的不止是傷疤,更多的是經驗和閱歷。

    其實以天真的經歷和身手,已經可以在大多數時候獨當一面,只不過有小哥在時,我們總是不自覺的信任他。

    或者說,依賴他。

    胖子靠在牆頭昏昏欲睡,天真推一把他的胳膊,胖子的肥肉前後抖了抖

    “走了,老闆娘還等着你回去給她續卡,再睡小心她等不到你轉頭帶着女兒改嫁了。”

    一說理髮店老闆娘胖子果然醒了三分,他罵道

    “吳邪你他媽就缺德,剛剛那頓打沒長記性是吧,這回涮到你胖爺頭上了。”

    天真對我使個眼色,示意我繼續跟胖子說話幫他提神,我比個收到的手勢,接話道

    “胖哥一說到老闆娘就來勁,不會真喜歡人家吧。”

    胖子跟着天真的腳步,爬沒兩步又開始喘

    “講屁話,喜歡,什麼是喜歡,像你們這些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見着個五官齊整的就你是鋤禾我是當午,以爲愛情開着火車哐哐來了,結果散夥了往大排檔一坐,哭的像動物世界錄製現場一樣,跟猴兒的唯一區別就是不會撓腦門,醉完事了打的回家,問師傅什麼是愛,然後師傅告訴你吐車上兩百,這不是鬧嗎。”

    我不意短短一句招出他這麼多話,胖子接着道

    “胖爺我活到這歲數,還有什麼喜不喜歡的,街坊之間你幫我拉拉貨,我給你做做飯,一種交際方式而已。”

    “看不出胖哥還挺通透的,看破紅塵了?”

    “小哥都沒看破紅塵,我夠不上這境界。”

    我掃開擋路的尖石,隨口道

    “怎麼總拿小哥說事,他是他你是你,他的情況跟你又不同。”

    “舉栗子知道嗎,百歲老大爺還能找着二十出頭的女大學生,這案例太他娘勵志了,說出去普法欄目都不一定敢播。”

    “你還是睡覺算了……”我無語道。

    山洞漸漸縮緊,頭頂縫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窄,稍不留神就會被凸起的石塊磕破頭。

    我壓低腦袋,原本可以矮身通過的洞穴只能攀爬前行,還得手腳並用一點點往前挪。?

    胖子大汗淋漓,我回頭看一眼小哥,他額間也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絲,我想叫停天真,小哥一把按住我,輕輕搖了搖頭。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小哥無所畏懼的回看我,眼神一動不動,都不帶虛的,我給他看的一下子忘了是誰在逞強。

    理不直氣也壯?

    我用袖口擦掉他的汗,悄悄放緩爬行的速度,嘴上不再多言。

    洞穴內寂靜一片,只餘喘息聲和行動產生的摩擦聲。

    不知道在這樣狹小的環境中爬了多久,天真爬着爬着,忽然停頓了一下,他觀望半晌,扭頭衝我們道

    “前面有條甬道。”

    聞言我滿心疑惑,這裏非墓非穴,怎麼會有甬道。

    胖子探出半個頭向外張望,他臥槽一聲

    “還是真是甬道,怎麼回事,爬個狗洞都能爬進墳裏去,天真,你的體質不服不行。”

    說話間天真撐着洞口落地,光點拉遠後閃動兩下,天真的聲音才斷斷續續響起

    “沒危險,你們過來吧。”

    胖子待的四肢發麻,巴不得天真這一句,他迫不及待的跳下去,只聽得一聲哎喲,似乎摔了個大馬趴。

    我用手電筒照往洞底,高度目測三米左右,胖子就趴在下方四仰八叉,他揉着老腰起身

    “媽的,腿麻了沒站穩,摔死老子了。”

    天真沒在原地等我們,而是獨自進入甬道探路,我伸頭時只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光暈隨着他的身形來回晃動。

    我卸下自己的揹包丟在底下,看看感覺不夠,又把小哥的登山包也扔下去,胖子嘲笑我貪生怕死,我懶得理他徑自翻身一躍,在觸地前翻滾一圈停住。

    拍拍身上的灰,我把揹包並排墊好,仰頭看着小哥,他意識到我是在爲他鋪路,有些哭笑不得。

    轉眼,小哥單手撐地輕輕鬆鬆翻下洞口,撈起地面的揹包上肩,帶頭往甬道深處走去。

    胖子哈哈大笑

    “傻了吧,你張大爺永遠是你大爺。”

    我厚臉皮的無視胖子,追上小哥搶過一個包背好,天真影子一晃,光束折進一個轉角。

    胖子用手電照亮我們身前的區域,甬道由灰色的石磚砌成,磚與磚之間幾乎嚴絲合縫,不見裂紋且光滑平整,摸上去就是一塊平坦的牆面。

    頂端鑿出一排類似格柵燈的凹陷,光線透不進去,小哥掃一眼,沒有說什麼,我猜大概是一種古代的建造工藝。

    循着天真消失的方向,我們拐個彎進到一間沒有門的石室,天真正打着手電看牆上的壁畫。

    我伸手擰大光圈,只見石室空空如也,沒有任何器皿物件,頭頂依舊有一排凹坑。

    壁畫色澤鮮豔,不知道出自何朝何代,到如今竟然沒有剝落褪色,一眼望去像剛完工一般,線條整齊流暢,畫面栩栩如生。

    畫上是一派仙霧繚繞的場景,懸崖峭壁邊長着一大團形似菟絲的植物,枝葉繁茂,葉片一層疊一層,黃色的花朵點綴其間,花瓣的是少見的心形,團團簇擁,細長的枝條隨風擺動,搖曳生姿。

    花葉中還掩着一位女子的倩影,沒有畫實,只以寥寥數筆勾勒,女子身姿曼妙,足下生輝,雲霧環繞於側,彷彿她是踏雲逐月而來的仙子。

    女子身後山峯連綿,萬壑爭流,雄偉的氣勢直入雲霄,與婀娜的美人相互映襯,有種既奇異又和諧的壯麗之美。

    我目光鎖定那座山脈,心下覺得十分眼熟,估計這山十有八九是參照現實畫的。

    琢磨半天沒想出它的名目,我不恥下問的喊來天真,他凝神端詳幾許

    “這好像是巫山。”

    我望着畫中隱入雲蒸霞蔚中的女子,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典故,我不確定道

    “那她是不是巫山神女,就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的那個神女。”

    天真摸摸下巴,湊近細看那女子的身形

    “有可能,相傳巫山神女襄助大禹治水有功,拯救了無數巴蜀人民,於滇國的百姓貴族都是蜀人,崇拜巫山神女也沒什麼稀奇的。”

    我點點頭,正要再說。

    衣領突然被人猛地的一揪,這時有支箭矢從側臉掠過,削斷一縷揚起的髮絲,繼而“咻”的一聲釘進牆壁。

    我人往後一個趔趄,倒地前還能看到斷髮在空中飄落。

    還好反應比意外更快,不等背部着地我就用手撐住地面一躍起身,回頭一看,方纔抓我的人是小哥,天真也讓胖子拖出去幾米,我們原來的站位上此時插着三四支羽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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