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天真十分想趕緊回去喫飯,因爲要是二叔到了他沒到,這個年他可能就過不去了,但投票的作用就在於少數服從多數,我們以三票對二票的微弱優勢勝出。

    我、小哥和胖子,都覺得應該幫幫這個可憐的老大爺,一把年紀爲條魚要死要活,胖子說如果我們不管他,這老頭大過年的非得把自己命搭進去不可。

    女生嘛,容易心軟,老人那一瞟給我看的心腸百轉千回,於是我一拍大腿,菩薩附體,決定跟胖子保持相同的態度。

    令人驚訝的是,起初我們都以爲小哥不會表態,就一臉漠然的揣個手聽我們辯論,結果他一句淡淡的話飄出

    “有陸路可以下去,否則牆修不起來。”

    直接一錘定音,聽得胖子驚的合不攏嘴,畢竟,他沒想到小哥會在沒探清虛實的情況下果斷站邊,還是站在他這邊。

    乾坤已定,至於天真那兒多出的一票,是來自電話會議裏的木安,他的理由很簡單,四個字:關他屁事。

    不過現在他倆輸了,這件事就關他屁事了。

    小花他們在高速上堵成便祕,據說是十八車連環撞的倒血黴事件,我們正好利用這段時間,來後山挖魚餌。

    我過去一直在廈門生活,所見風景都是大片的海域,偶爾踏青會爬一些小山包,這裏屬於山區,視線範圍內盡是連綿起伏的丘陵,綿亙的橫山向遠方蜿蜒,在夏天,一定是一派重山蒼翠的壯闊場景。

    此處的水系大多發源福建境內,風水自成一脈,路上天真說《說文解字》中提過“閩,東南越,蛇種”,我閒時翻看《太平御覽》,裏面也有書“閩州越地,即古東甌,今建州亦其地,皆蛇種。”,古書定義閩人是崇蛇的族羣,但沒講到過有什麼怪魚。

    胖子聽完就調侃我道:“你們福建人玩的還挺花,年夜飯是不是得給你加道蛇羹。”

    “走開,哪個省份還沒點歷史起源,再瞎說我讓福建人民捉你煲佛跳牆。”

    “佛跳牆可以,是道硬菜,夠得上胖爺我的排面。”

    “開工吧。”天真點根菸,阻止胖子繼續扯皮。

    胖子抽出釺子,帶上勞工手套,一瞅身後的山林,這附近的山都是灌木和小林子,馬尾松長的很好,看着有12年以上,是人工栽植的遮掩林,爲的是掩護盜墓賊炸墓裏的石板。

    幾個人像傻狍子一樣拿把釺子開始四處挖土,沒多久胖子找到地方,一下劈掉表面的假土,露出底下陳年的老盜洞。

    石頭剪刀布決定誰下去做今年最後一趟苦力,胖子手潮讓我們仨絕殺,天真樂呵呵的看他邊罵邊鑽洞,完事想和小哥對對拳頭,直男沒領悟他的意思,緩緩朝他出個布,呆萌的樣子差點讓我把持不住。

    取出龍棺菌交給雷本昌,他在屋裏擺弄那根費力的釣屍杆,約好初七出發,我們坐着摩托在風馳電掣中一路飆回家。

    一進屋木安就拎着根掃把罵罵咧咧

    “買個年貨磨蹭半天,是打算在荒郊野嶺過除夕?還有,你們四個怎麼回事,一會沒看住就在外面到處接活,還是義務勞動,腦子是不是有毛病!”

    我慢吞吞拖出一袋臘肉

    “不算義務勞動,這是定金。”

    掃帚“咔嚓”一聲斷成兩截,我一哆嗦,連忙往小哥身後藏,木安恨鐵不成鋼的瞪我一眼

    “進來,做飯!”

    我們立即進入狀態,三三兩兩分掉食材,燒水、削蘿蔔、洗肉,小小院落忙的不亦樂乎。

    小哥提着刀去殺雞,片刻就聽見隔壁大媽在那兒罵:“這是我的雞!”

    “胖子你出去看看!”

    天真忙着料理他的臘排骨,頭也不擡,嘴上唸唸有詞一陣,臉色忽然一白,飛速衝出房門

    “胖子!!完蛋了!!”

    胖子正和隔壁吵的難捨難分:“去你媽了個逼,欺負我家瓶仔是吧,你怎麼證明這隻雞是你們的,你叫它一聲它會給你託夢嗎?”

    緊接着天真裝孫子的聲音傳來:“大姐,不好意思,殺了你的雞。”

    “大姐,你走運了,它沒有託夢給你不要緊,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它託夢給我了,它說你就是它親孃,啊不是,是領導。”胖子跟着服軟,語氣慫的不得了。

    然後,我就在房裏聽他倆上演了一出即興相聲,賠雞錢不夠,加一瓶酒價又超,掰扯來掰扯去,最終以大媽得意洋洋的笑聲結尾。

    而這兩人,一唱一和配合的精彩絕倫,成功讓大媽認爲自己報得一箭之仇,歡天喜地回屋過個喜慶年。

    菜起到三分之二的時候,村口響起震天響的鑼聲,是胖子防止他們不認路,特地擺那兒讓他們敲的。

    他倆去村頭迎客,我加緊熱好客廳的暖爐,秀秀凍的臉蛋通紅,配上紅色的大棉襖,乍一看像炮仗長了腳。

    天真爹媽圍着我就是一通噓寒問暖,吳阿姨抓着我手一個勁的嘆息,說半年不見人消瘦好些,又抱怨天真不知幹啥喫的,媳婦媳婦找不到,小妹小妹看不好,能罵遍一條街的天真秒變乖乖仔,懂事的連連點頭稱是。

    備好瓜果,我和秀秀就陪着長輩嘮家常,小哥坐在一旁悶不吭聲的捏核桃,吳叔叔板着臉生硬的問候他幾句,小花則轉身去廚房幫忙燒菜。

    很快年夜飯上桌,天真別具匠心將菜擺成向日葵的形狀,一家子人熱熱鬧鬧喫飯,同時看電視播的春節聯歡晚會。

    幾杯酒下肚,吳阿姨酒意上頭,話逐漸增多,從總結自己教育天真時犯的錯誤,慢慢扯到他身上,什麼兒子養大撒手沒啦,三十幾歲的人比三歲還操心啦,氣氛格外歡脫熱絡。

    天真被明裏暗裏數落的頭皮發麻,一個眼神求助胖子,他當即站起來道要給大家表演個節目,一首《五環之歌》聽得我險些噎死。

    我心說這不是德雲社相聲裏那梗,他學這些旁門左道的速度真是驚人。

    胖子唱完小花張嘴就是西皮流水串燒,唱腔堪稱鳳凰清啼般的天籟,實力圈粉二叔。

    等輪到秀秀時,她有一點害羞,意圖將注意力轉移到小哥那邊,說男生全部表演完再輪到女生,扭頭一看,我才發現他早已不在座位上,不知啥時跑出去院子透氣去了。

    我便一力抗下逗悶子的重任,端出吉他照着記憶彈唱幾首時興曲目,鬧騰到半夜,天真和小花頂着涼風去山裏散步消食,胖子掛着鞭炮說要趁亂炸飛隔壁家的雞,秀秀和長輩團窩在房裏調臺看各家的春節晚會。

    我跟其餘人打聲招呼,循着小哥的背影走到後院,他坐在青石板的臺階上,垂着頭看着地面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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