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萬堂面對胖子的恐嚇臨危不懼,他嘿嘿一笑,嘬兩口未點燃的香菸,看着像個地主家傻樂的智障老頭,天真摸摸口袋,掏支電子煙遞給他,金萬堂抽上就舒坦的放鬆下來,夾着冒白煙的菸嘴跟我們道

    “我和你們講,了不得了,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些壁畫來自於一座非常奇怪的王陵,奇怪的並非這座陵墓,而是墓主本人。”

    見我們不明所以,金萬堂滿意的吐出縷菸圈,指指壁畫:“你們肯定沒聽過這個王,因爲史書裏沒有他的存在,這個王是被一羣方士虛構出來的,和打雷有關。”他說着看向正在翻譯雷聲的那口倒鍾:“一個和雷有關的皇帝,你們知道是誰的嗎?”

    “哈姆雷特?”胖子問。

    “你聽過天姥追雲的傳說沒?”金萬堂沒理胖子的胡言亂語,轉頭問他同行天真道。

    這麼生僻的名字和故事,天真自然沒有耳聞,金萬堂就讓我們找個地方坐着,聽他慢慢道來,我心說這兒到處都是白骨森森,真就我們坐在高高的骨堆旁邊,聽大爺講那過去的事情。

    我望着不停鳴動的大鐘,只覺得渾身不寒而慄,據天真所言,他們最初下墓時也被這奇妙的雷響嚇個半死。

    在棺材底下還有一口由青銅片鋪成的古井,鐘口傳出的聲音再飄進井道,透過青銅鱗片的共振效果,會形成一種非常清晰的迴音,低語的細節更加明顯,但依舊聽不清具體內容,只能勉強聽出是某種語言而已。?

    小哥站在棺材旁邊徘徊不定,不曉得在想些什麼,我正要移回視線專心聽金萬堂扯犢子,突然就聞到墓室外傳來一股泡麪香味,轉眼,胖子端着倆紙盒小跑進來,燙的直摸耳朵。

    熱騰騰的泡麪往上飄着白氣,胖子問我和小哥要不要,我連忙擺手說不用你們自己喫就成,小哥也搖搖頭拒絕,天真就道我倆緊張兮兮的一點不懂享受,我說你懂享受讓一堆楊大爺圍觀你嗦面,不瘮得慌嗎。

    胖子泡麪沒泡金萬堂的份兒,他只能聞着味兒乾巴巴的跟我們侃大山。

    他講的這段野史,杜撰的成分很大,多在說書攤之間互相流傳,唯一零星的記載,是在一本名叫《海西注方士傳》的傳記中。

    時間線拉回到多年以前的東漢時期,有幾個方士望海而坐,恰好看到海面上漂浮的海市蜃樓,在諸多因素的影響下,海市蜃樓的映像並不真切,於是大家都在猜測,海上出現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衆說紛紜時,有位叫做“雲姥”的方士,他不參與任何討論,只是回家收拾行李,等待承載海市蜃樓的雲朵飄近岸邊,他想進入海市蜃樓的世界看一看,古人一向視此類景象爲神蹟的展現,所以雲姥認爲,這一大團白雲裏,一定生活着許多仙人,海市蜃樓就是他們居住的宮殿。

    當雲彩飄至陸地上後,海市蜃樓理所當然的消失不見了,可神奇的是,那團雲彩非但沒有就此散去,反而猶如有生命的靈物一般,緩緩往內陸飄去。

    雲姥一路追逐着雲的軌跡,一直到中國的西邊,這次雲團停留的地方,是一片廣闊的水域,海市蜃樓再度出現在他的眼前,雲姥立即找來一位漁民,他坐着漁民的小船,從水面駛入了蜃樓之內。

    在雲裏,他看見了一個繁華昌盛的國度,君主生前是秦國的王子,世人稱他作秦荒王,他死後位列仙班被封爲西海的仙王,因此他建立的國家,又稱西海落雲國。

    講到這裏,金萬堂話頭停住,他神祕的壓低音量,盯住我們道:“明白這個傳說和這墓有什麼關係嗎?交出碗裏的滷蛋,我就告訴你們究竟。”

    胖子翻個白眼,和天真一人湊顆蛋一人湊半桶面端給他,金萬堂樂呵呵的咬口滷蛋,說道:“在傳言裏還有個細節我剛纔沒講,其實雲姥在追雲的途中迷過路,當時海市蜃樓的白雲忽然變成了黑色,前面是一大片黑漆漆的烏雲,這雲唰的一下衝進去,幾團雨雲馬上黑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雲姥一看就分不清啊,好在黑雲像是有感應似的,開始敲鑼打鼓的炸着雷指引他前進,雲姥就擡頭,想看看天上是何人在施法,接下來的劇情,你們懂吧。”

    “雲上有雷公顯現?”我舉手答道。

    “小姑奶奶說的不錯,就是這麼回事,然後你們看——”金萬堂就口湯嚥下滿嘴的麪條,拿出手機劃到他拍下的壁畫部分,放大。

    我們不約而同的湊上去看。

    原來在畫上無數的聽雷者中,有個男人穿着的並不是官服,而是方士的服裝,人物畫面的篇幅不大,線條卻描繪的十分細緻。

    “古墓裏的壁畫,要麼是墓主的平生事蹟,要麼是神話一類的吉祥圖樣,即使是神話,上面也會有墓主人的形象,如此精美的壁畫必然和墓主有關,壁畫講的是天姥追雲絕對沒跑,我向滷蛋保證,但是,這天姥畫的那麼小,肯定不是墓主,你們說,這棺材裏的正主兒能是誰。”

    金萬堂神神叨叨的對我們發出拷問。

    胖子向來是行動派,他立馬撂下泡麪就跑去看壁畫,我也跟過去,依照金萬堂的標準掃視幾遍,我們就發現牆上肖像最大的人,是個被雷公簇擁着的男人,衣飾繁複華貴,其中一邊的腦袋上,長着好多隻耳朵。

    胖子喃喃道:“媽的,過年來條奔波兒灞,現在來只六耳獼猴,咱們能不能不演西遊記了,我他娘有點審美疲勞了。”接着他像不願意接受現實般扭頭問金萬堂:“老金,我懷疑你在給咱哥幾個挖坑跳,話說了一火車,全他媽是傳說和野史,一句正兒八經的史料參考都沒有,這跟嘮八卦有什麼區別?金大媽?”

    金大媽聞言也不跟他急,就讓他自個兒琢磨琢磨緣由。

    胖子皺着眉想一會兒,說是不是有人在講述這段傳聞時,故意隱去了這六耳獼猴的真實姓名,只用“秦荒王”的名號作爲代稱。

    金萬堂剛要回答,我就聽到幾下“咯噠”的清脆聲響,茶話會暫時中止,四人一起循聲看去,只見小哥正扭動着自己的肩膀,似乎在舒展四肢和骨架。

    略微活動片刻,更劇烈的骨節摩擦聲響起,這時,小哥的體型倏地往裏一縮,衣服立刻變得鬆鬆垮垮,他調整着姿勢,身軀柔軟的不可思議,幾乎是將肢體緊貼在一塊,逐漸將自己塞進棺內的縫隙中去。

    “這是縮骨?”

    金萬堂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背影,我趕緊湊到棺前,探頭一瞥——

    毫無心理準備的我差點吐小哥頭上。

    棺內生長着密密麻麻的藤壺,彷彿是許多尚未睜開的小眼睛,密集的長勢極其驚人,棺身的木材上,側臥的屍體裏,甚至連頭部的口腔中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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