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喪不知道爲什麼四個人都要瞪他,只得訥訥的閉嘴,看向小哥時的神情有點委屈。

    我畏畏縮縮往胖子身邊靠。

    這種時候挨着天真就等於自殺,抱小哥大腿在劉喪面前又顯得太刻意,聽說死鬼怕惡人,雖然胖子算不上什麼大惡霸,但是我相信要是有鬼敢露頭,一定會被他揪出來罵遍祖宗十八代。

    天光大亮後,兩邊的信號彈一前一後熄滅下落,灘塗再次被黑暗吞噬,星星和月亮彷彿爲映照氣氛的詭異,都跟着一同黯淡下去。

    沒過多久,原本呼嘯吹蕩的海風漸漸減緩,到最後竟乾脆停住了。

    寒意隨着風勢消退不少,我腦子裏卻已經腦補出一萬種恐怖片的劇情發展,怕的整個背脊都僵成一坨鐵塊。

    慌里慌張的轉頭,試圖從定海神針小哥身上尋找一絲安心,結果望完他後我更慌了。

    因爲小哥的臉色比暮色還沉,他直直盯着劉喪正張望的方向,眼珠如同被夜幕浸染般深暗,再看天真,表情不僅難看,額頭還掛着一層密密的白毛汗。

    我好險沒給他倆這陣仗嚇抽過去。

    抓住胖子就開始沒命的抖,胖子把住我的肩膀:“哎,別怕別怕,不會有事兒的。”說着扭頭就吼劉喪:“孫子你嘴上有沒有把門的,胡說什麼,別以爲你是二叔的私生子我就不敢辦你啊。”

    劉喪的反應其實不比我好多少,面色青白交加,嘴脣咬的煞白,眼睛卡在眼眶裏,望着前方頭轉都不轉,也不理會胖子說的話。

    天真見小哥眼神凝重,不由得順着他的視線看一眼,問道:“怎麼了?”

    小哥並不回答天真,只目不斜視的和劉喪一起發射死亡射線,我擡眼望去,發現他倆看的地方,正好是劉喪丟棄地聽的位置。

    他看過片刻,忽然就拔腿往前走去,天真“哎哎”兩聲,小哥一言不發的揮揮手,示意我們跟上,三人對望一會,胖子和天真就架着我追上他的腳步。

    落後的劉喪遲疑幾秒,還是噔噔噔跑過來,四個人兩兩組隊,互相攙扶着喫力的前行。

    情況令人捉摸不透,胖子心煩意亂的連連哼着粗氣,我就讓他抽兩根菸緩解下壓力。

    現在天真的戒菸進度推到尾聲,爲避免他在外力的干擾下前功盡棄,我和天真同屏出現的場合,胖子基本都不會抽菸。

    說白了他也怕我拎着他耳朵唸叨,畢竟我喋喋不休起來真挺煩人的,對於這一點我很有自知之明。

    一行人踩着泥巴以龜速奔回原位,胖子叼着煙點燃,吸一口就從後包裏掏出把拍子撩丟給天真,是短頭的17連發土衝鋒。

    天真沒料到他兜着如此硬核的裝備,瞠目結舌的接過,驚道

    “我操,你帶着這玩意兒還敢在市區跳來跳去,腦子沒毛病吧,真當雷子是擺設啊。”

    胖子從鼻子噴出兩道白煙:“要問就是胖爺我路子野,不愛用還我,少講廢話。”

    天真哭笑不得的搖搖頭,轉手填彈上膛,再將大白狗腿橫到腰側。

    我這回沒帶短刀或匕首,武器只有大腿上彆着的甩棍可用。

    四年前跟我歷經磨難的老夥計早已光榮退休,如今我用的甩棍,是小花前兩年送來的新禮物,棍頭加裝機簧將破窗錐改成可伸縮的短刺,殺傷力比以前高一大截。

    幾個人先後進入備戰狀態,很快,我們就找到被遺落在泥土中的地聽。

    劉喪躊躇着靠近半步,稍微一側耳,兩秒不到他就趕緊後撤回來,毛骨悚然的搓搓手臂,慌張道:“變近了。”

    “什麼?”天真問。

    “剛纔沒這麼清晰,你們自己聽。”

    胖子和天真就躍躍欲試的靠上前去,我本來不想湊這種嚇人的熱鬧,可是還來不及退後我就被胖子一塊夾到前面站定。

    騎虎難下的我只好顫顫巍巍屏住呼吸。

    身邊剛一靜下來,耳朵隨即就捕捉到不少雜亂的聲響,與風聲和水聲僞裝成的說話聲不同,聽上去更像是一個大型集市的聲音,仔細分辨,甚至可以聽到有人在吆喝、有人在交談,人非常的多,似乎是一大羣人去趕集的場景。

    這鬼聲又靈異又清晰,我聽得渾身汗毛倒立,大叫一聲“媽呀”,立馬慌不擇路的跳開,下意識就想往小哥懷裏撲。

    讓人意外的是,我人還沒湊近小哥身前,劉喪就眼疾手快的扯住我往回一拉,在身體即將向後傾倒的瞬間,我迅速躬腰掰回平衡,結果正好撞在他伸來要扶我的膀子上——?

    不要問我劉喪爲什麼躺在地上人仰馬翻,當時的情形,要麼他摔,要麼我摔。

    對於小哥捨己爲人的高尚品德,我自愧不如,所以劉喪還是你來吧,反正四捨五入這也是他的鍋,誰讓他扒拉我。

    劉喪揉着腰站起身,顯然摔的不輕,小哥淡漠的看他一眼,這憨批見狀還嘿嘿笑了一下,對小哥擺擺手道:“小事,不用謝。”

    小哥:我謝謝你全家。

    當然,這是我腦補的臺詞。

    小哥避開劉喪的目視範圍,頗爲無奈的望向我,我攤攤手同樣無奈的回瞅着他。

    在一對苦命鴛鴦心酸的相望間,天真就嚷道這情景跟他之前聽過的一個傳說十分相似,我注意力暫時被正事吸引,叫他說來聽聽。

    天真問我有沒有聽說過“海市”的故事。

    我搖搖頭,天真道他在某些海邊的老縣誌中,看到過有相關記載。

    所謂海市,是指海市蜃樓衍生出的現象,有時夜晚的海上,漁民們會聽見許多奇怪的人聲,像夜裏開設的集市一般,朝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可以見到海面上懸空的夜市,但其中都是羅剎在穿行。

    我聽完面色慘白的說一句這不還是鬧鬼嗎。

    話才落定,我就聽見旁邊地聽竟逐漸漏出些的嘈雜響聲,可我明明記得剛纔在我這個距離,是聽不到這些異聲的。

    劉喪聽覺靈敏,臉“唰”一下也白了,他抖如篩糠,不住地向後退着,魂不附體的道

    “道上都說跟着小三爺下地肯定會出事,我還不信,覺得八成是你們用來宣傳的手段,沒想到竟然這麼準……”

    我和胖子對天真自帶的邪門體質都有點數,但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胖子當即護短的一巴掌拍過去,怒道:“小王八蛋扯什麼犢子,反了你了。”

    劉喪飛快用手肘擋開胖子的掌風,在胖子打空的同時擡腿迅速一腳將他踹進泥裏,在胖子的重壓下,灘塗猛地往下凹陷一大截,霎時濺出四射的泥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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