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黑瞎子沒正形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觀點又確實天馬行空,不像天真會用實例輔佐講解,千軍萬馬和劉喪都不信,以爲他在跟我們開玩笑,劉喪伸手拿過手機,向我晃一晃示意,見我點頭就輕車熟路地連上藍牙,將有關石塔的照片都傳給自己:“黑爺,有問題集思廣益是好事,不過我覺得凡事討論來討論去,得往靠譜的方向走,用煉丹爐炸石塔,聽上去就跟用晾衣杆騙大熊貓是竹子一樣玄幻,要不咱們往別的地方努力努力?”

    黑瞎子吸着煙,笑而不語,轉頭看着我們,話最多的天真和思維最活絡的胖子都沒吱聲,倆人分別又望向我跟小哥。

    我轉動着眼珠子,看胖子用爐火又點上一根菸,心裏感覺黑瞎子的話不無道理。

    唐宋時期盛行煉丹術,從而催生四大發明之一火.藥的誕生,在唐中期有一名煉丹師名爲清虛子,通過改進孫思邈的方子,研發出特殊的伏火方子:“硫二兩,硝二兩,馬兜鈴三錢半。右爲末,拌勻。掘坑,入藥於罐內與地平。”不僅是清虛子的埋鍋入土,在其他丹書上,都有着重強調煉丹時的注意事項,例如加入炭化的皁角子,候冷取出,都可以證實,在當時煉丹的大環境下,丹爐爆炸是常有發生的事,需要防患於未然。

    日頭漸熱,曬出黑白分明的樹影,天真用力掰動自己的手骨,發出噼裏啪啦的脆響聲:“老方法,先分析,你們還有別的答案嗎?”

    千軍萬馬狗狗祟祟舉手道:“我雖然猜不出是怎麼一回事,可是我能肯定,石塔上的黑痕,產生時間比翻新要早。”天真點頭,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又耐心地看向我們,巡視半圈,停到木安的面上時,他躊躇着出聲:“火燒到一定程度,可以形成相同的痕跡。”他頓一頓,放緩聲音:“但要燒成固定的火痕,條件過於苛刻,有點牽強。”

    “我們先來假設瞎子猜的沒錯。”天真道:“有人腦洞大開,用煉丹的法子炸房子。我剛剛看照片,建築的設計方式確實有割裂感,承重牆和房梁的銜口,還有房檐的內部結構,跟大頭兒子小頭爸爸似的,誰都不服誰,起碼經歷過兩次翻修,最早的年代跟浮雕差不離,在東周到漢初之間,你們當初的猜測沒毛病,然後我們來理一理時間先後。”

    我們安靜地聽他秀腦子,天真喝口水,繼續道:“先是戰國時石塔的雛形出現,作用不明,或許是閣樓什麼的,用來藏書,這不重要,咱們也不必糾結,在許多年後,不知出於什麼目的,給一閒出屁的老兄改建成七層塔,然後又被他仇家還是誰的偷偷炸塌。你建房子,我就炸你建好的房子,非常血海深仇了,要是我,會氣的心肌梗塞。”

    天真口若懸河:“而我認爲在爆炸發生以前,石塔有可能是建在地面上的,因爲爆破的波及到地下空腔,地表開裂,石塔陷進地底,碰巧底下又有地下河,空間足夠容納,纔不至於徹底坍塌,而地下河干涸,沒有水流的侵蝕,石塔得以保存,最後遇上有緣人一看,好一座頑強不屈的石塔,有我們中華民族的風骨,於是善心大發給它修葺一新,取名爲塔堅強,本來塔堅強一輩子都要在孤獨中度過,沒成想命運的邂逅發生的猝不及防,在風和日麗的一天夜晚,有四名狂徒,他們無恥下流,他們行徑放浪,他們從天而降,強行踹開門窗,闖入它的心房——”

    “夠了夠了,讓胖子上大號發言。”對於天真的逐漸胖子化,木安不忍直視,果斷用手勢截停他:“你能不能別老跟瞎子整沒用的,還行徑放浪從天而降,你當你學rap嗎?”

    “天真,專業人士告訴你,韻腳可以的。”MC

    胖胖居然還亮眼睛來誇他,不住地點贊。

    “比你AKA胖子王還差點意思。”天真靦腆的商業互吹回去,木安的臉就青下去,黑瞎子直笑:“我徒弟能處,有我的風骨。”

    劉喪的白眼翻到不願再翻,乾脆退出羣聊,轉身去給自己腦門上的腫包塗活絡油,千軍萬馬一言難盡地望着我,鼓起勇氣道:“小夫人,吳邪他一直表現的如此——”他猶豫片刻,還是小心翼翼道:“大智若愚嗎?”

    我沉默地移開視線,對還在互相吹噓的兄弟倆道:“要不我們先枚舉下一條?”

    天真好歹是沒忘記正事,跟胖子兩句話完又轉過身來:“下一條是什麼——哦,火燒痕。”他淡定道:“其實常用爐竈的就知道,大火燒出來的焦痕和炸痕完全不同,一眼就能看出分別,麻煩就在石壁上的痕跡實在久遠,還重新裝修過,不好辨認。”天真的眼眸深深陷入眼眶裏,眼下烏黑一片,他支起精神:“不過要能在石頭上燒的烏漆嘛黑,除非廚房的竈臺,其他就只能是失火,還得是能燒穿房梁大火,燒到整間屋子不能住人。雖然古人的心思我們猜不透,但爲什麼火都燒到屋頂上,裏頭的柱子卻能安然無恙?要不是房頂特殊,有什麼獨一無二的意義,只能用舊的,不能用新的,要不就是另有蹊蹺。”

    我趴在膝頭,聽的睏倦,上午胖子和千軍萬馬還有短暫的休息,我跟小哥是真的一夜沒睡,而且聽來聽去,他們的詞都差不多。

    一路過來,我們幾乎沒放過一切蛛絲馬跡,每一場座談會卻都毫無例外的沒有結果,像棋盤上隱形的棋格,局中人的我們,只是其中幾顆並不特別的黑白子,東走一步,西走一步,我們都深知,信息零零散散,要從中得出棋局的全貌,談何容易,許多時候都是無用功,可我們好像沒有其他的辦法。

    等從盲冢回去,我會傻好久吧。

    腦子漸漸在談論聲中放空,迷糊間身子向下歪去,我瞬間栽到柔軟的肉墊上,熟悉的草木味道纏上鼻尖,近在遲尺的心跳輕輕跳響在耳邊,我安下心來,同時忍不住眯起眼。

    而後,有手掌遮住上方的陽光,在眼前覆蓋出一小片陰影,微風吹起軟軟的額發,我看見一雙清亮的眸子閃動在暖陽下,半睡半醒中,我舒開眉頭,轉頭埋入暖和的臂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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