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小張哥怎麼作怎麼鬧騰,對我們是下刀子或挖陷阱,我們都認爲他還是張家權威絕對擁護者、小哥貼身的總管大太監。
——胖子總罵他皇帝不急太監急,久而久之就有這麼個戲謔的稱號。
連小張哥本人都常常自詡以復興家族爲己任、守護族長爲夙願,堅持信念,一往無前,後面自吹自擂的話省略若干。
雖然在大家眼裏,他只是個腐朽封建的老逼登,但他確實對張家對小哥有那麼幾分忠誠度,這從來沒有人質疑。
現在的我們很難猜測,這樣的究極舔狗會被什麼人收服,他們之間又會達成什麼樣的共識,才能讓那人驅使得動這頭倔驢。
摸不到頭緒的問題暫且放下,我抓住自己眼下最關心的事:“如果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另有其人,他會不會指使小張哥對我們不利?”
原本我對小張哥的忠心還算信任,現下也不得不產生動搖,畢竟誰都不能把他心挖出來看看黑白。
天真摸摸自己鬍子拉碴的下巴,胡茬如同小小的灌木叢,根根分明的攀附在他嘴巴周圍,青綠一片。
他道:“目前的小張哥有所收斂,不像之前那樣肆無忌憚,應該暫時不會輕舉妄動,估計是我們還有用處,之後會怎麼樣,我猜不準。”
“等會,我們不是還在討論嗎,張海鹽外面有人不過是一種可能而已,還沒證據,你們就直接板上釘釘了,再過一會是不是還要商量怎麼把他浸豬籠?”劉喪打斷道。
這說的好像小哥被他綠了一樣。
“要實錘其實很容易,只要我們當前走的路在他謀劃之內,不出多久,我們一定會在前面遇到他們,無論是用什麼扯淡的原因,小張哥肯定會找機會拉他們跟我們匯合。”
天真語氣自信,目光灼亮。
我環視一週,幽靜的黑暗滋生出大片寒意,似能凝結成水,從橫貫洞穴兩段的裂縫遊曳而出,沿着岩石的脈絡緩步攀爬,繞上腳踝。
這環境,這路況,遇見女鬼還有機率,怎麼會遇得到小張哥他們。
於是我就問:“爲什麼?”
“他組織我們來盲冢,最終目的肯定是想自己進去走一遭吧,總不能誆我們溜達一圈,又原樣拉回去,那不是喫飽了撐着嗎。”
天真伸個大大的懶腰,扭的骨頭咔嚓作響:“不管他偷摸算計小哥的意圖是什麼,他最後得跑來驗收成功,然後蹭一波順風車。沒準這會他就在琢磨怎麼擺脫上面那羣累贅,好來尾隨我們了。但地面留下的都是些什麼人,要智商有智商要武力有武力,還都沒什麼道德包袱,最純善的幾個都被他騙底下來了,不說別的,光論缺德那幫人絕對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一個個跟牛屎似的,踩上蹭掉還得沾兩腳泥,能讓小張哥甩掉,那才真是見了鬼了。”
“牛屎們聽見大概會不高興的。”
我默默道。
“我管他們。”
天真翻翻白眼,一套伸展運動剛好做完,順勢爬起身:“行了,好說歹說了這老多,老子嘴皮子都講冒煙了,咱們差不多就出發吧,別讓其他同志們等着急了。”
一開始我們賊心不死,先試圖往岩石裏敲巖釘,叮叮咚咚大半晌,岩石地果然不出所料的沒繃住。
岩層內應當是有一層厚厚的礦石帶,從中間隔開上下兩面的巖殼,使岩石本身變得非常脆弱,一錘子下去裏頭就發出滲人的咔咔聲,猶如一塊玻璃正處在碎裂邊緣。
我丟掉地質錘,看見小哥半跪在崖邊上,正凝視崖底,垂下的額發露出一雙清俊眼眸。
過了片刻,他回頭向我們打個不要亂動的手勢,轉頭瞬間縱身跳下懸崖,嘯聲呼呼而響,似有無數氣流在不斷躁動。
劉喪看着小哥消失的殘影好半天,纔回頭問我們:“他一直都有這毛病嗎?”
我和天真點頭,異口同聲道:“他想幹嘛就幹嘛,愛去哪就去哪,我們管不着。”
“這不行。”
劉喪皺皺眉頭,一瘸一拐地走到斷崖旁,邊探頭邊道:“天使你平時沒事得多勸勸他,有事不能說跳就跳,好歹跟大家打聲招呼,再一起合計有沒有什麼安全措施,不然這幾層樓的高度,摔一跤也夠我偶像受的。”
“你以爲他是你?走個路都能掉溝裏。”天真從背後扶住劉喪,還不忘損他一句。
我加緊收拾好裝備,看看沒什麼遺漏,兩步並一步地跑過去,接話道:“一般有把握的距離他都不怎麼吭聲的,上次他拿不準的時候就跟我們說過,但還不是馬上跳了,這事急不來,得一點一點糾正。”
說着我趁熱打鐵,俯身一喊:“小哥,聽見人民羣衆的呼聲沒有,有事我們要商量着來,不要自己瞎虎。”
話畢,縫下肉眼可見的位置,倏然亮起一道狼眼的白光,清幽的光束在塵霧下投射到對岸,照亮兩道石崖間唯一的橋樑。
小哥擡頭一看我們,沒有回答。
藤索粗厚結實,兩頭都有精巧的蓮花鉤,牢牢扣住火把的把頭,他低迴頭,找地方固定好手電筒,伸手用力一拽藤索。
鐵器頓時劇烈的摩擦起來,聲聲刺耳,如同老舊的門軸被人久違推開,吱呀亂響。
一時灰屑飛舞如雪,紛紛揚揚而落,有些飄進光束凝成的亮區,舒漫似霧,欲墜未墜。
不等藤索停歇,小哥的聲音響在鐵鉤激盪聲中,清晰的彷彿碎冰:“丟繩子。”
我趕緊取下腰上的繩子展開扔下去。
只見小哥將攀巖繩系在藤索上,打繩結的手法特別繁複,像是他教過我的某種半活釦——一根繩索分出兩頭,一頭是完全系死的,可以正常使用,用完後拽另一頭,繩結就會自動鬆開,無需親手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