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張哥嚇破了膽的我飛速遁迴天真身邊,拉着他邊往回爬邊告訴他我遭遇的命懸一刻,神色飛揚又手舞足蹈。

    然而纔剛叭叭到小張哥的邪魅一笑,前方就傳來輕微的鐵索晃動聲,叮噹響動。

    一擡頭,只見胖子和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小哥也在往我們的方向爬來,而鐵索上原本附着的爛肉已經剝落一半,溼潤的肉塊正在迅速乾枯,像失去生命力一般。

    小哥臉上蹭着灰,身上也不怎麼體面,粘着不少粘液和塵土的結合物,猶如一塊塊溼軟的泥團,胖子聽我剛剛還在嘰裏呱啦的抱怨,現在一言不發,只會瞪着眼打量小哥,問道:“咋了,海燕又犯什麼錯誤了。”

    天真也聽到雲裏霧裏,跟着追問我。

    我看着小哥靜默而探究的眼神,猶豫片刻,更加囁嚅和搖擺不定。

    在狀告與不告的兩難間,天真覺出端倪,哈出個腦瓜崩對準我:“你想明白點,枕頭風該吹就得吹,受委屈憋着難爲的可是自己,先禮後兵咱們禮完了,他再不長眼就是純找死,不用跟他客氣,再者你越是助紂爲虐,只會讓他越挫越勇,我們不主張溺愛教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我條件反射就去躲,不料天真早有防備,伸出另一隻手“咚”的就彈我額頭上,力氣不大,但天真以掌握多年的彈腦瓜崩經驗,彈完聽上去脆響脆響的,跟夏天彈西瓜似的。

    小哥默默瞥向天真一眼,胖子立刻會意地對我道:“看到沒有,天大地大媳婦最大,小哥絕對的立場正確,你還琢磨什麼,打小報告直接幹他孃的,老子忍他很久了。”

    我想了想,感覺確實沒什麼必要再忍耐那個傻子,人家把坑挖到我門口就差逼着我跳下去了,前前後後我們給他多少機會,軟的硬的全都用了,敬酒罰酒也全讓他喝了,我們是開農家樂的,又不是開巴黎聖母院的。

    既然他不領情,最多告黑狀的時候少添油加醋一點,不抹黑他,算我大發善心。

    於是我們去到斷崖的路上,我努力剋制自己不用盡一生學會的所有髒話罵他,公平客觀描述我剛纔的所見所聞。

    半個字沒落下,當然半個字也沒多,最起碼關於主觀猜測他想弄死我的部分沒有,我擔心胖子個暴脾氣聽完會抄刀上去跟他拼命。

    在過程中,我一直聞到若有若無的水銀味兒,循着氣味看過去,才發現是從小哥的黑金古刀上發出來的。

    上頭沒有殘留水銀,但估計是被他用來當攪拌棒了,他也會刻意的把刀朝向外側,並遠離我們,保持在可以聽見說話聲,又不會過分靠近的距離。

    等我說完,胖子果然就炸了,撩起袖子大罵:“媽了個鉢鉢雞,老子看他是在墳頭蹦迪用棺材板唱KTV,給他臉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是不是沒把他假牙扇出來他以爲老子在跟他開玩笑?等會兒你們誰都別攔着,老子要跟他好好碰一碰,今天不讓他在地上數清楚自己幾顆牙,我他媽王字倒過來寫!”

    又來了,經典老番,王字倒寫。

    重溫舊夢的我們已經勸都不勸了,小哥率先跳上臺面,剝開來抱他大腿的劉喪,回頭伸手來把我們一個一個拉上去。

    上面的清掃工作進入到白熱化階段,我們三個傷患就沒跟着湊熱鬧,胖子拿着把大砍刀跟小哥氣勢洶洶去了,我覺得他肯定是把豬籠草當成小張哥的臉了。

    接下來我們仨坐在下面,細細跟劉喪講小張哥的惡行,對他我就沒那麼多顧忌,什麼揣測纔想一股腦都丟了。

    沒想到劉喪聽後並不意外,只一臉感嘆道:“一樣米養百樣人,他們倆看上去和善友好,跟我還親親熱熱的,背地裏卻這麼不當人,真白費我偶像的同款姓氏。”

    “張是大姓,你去電線杆子上看徵婚廣告,有五六個可能都姓張。”

    “這怎麼能一概而論,他們跟小哥同宗同族,比撞姓的當然更有牽扯。”

    不知道是不是我拿劉喪當小孩多了,總認爲他聽過後的反應得比胖子還大才正常,劉喪看我不解地盯着他,衝我神祕地眨眨眼:“你猜黑瞎子是怎麼過去的。”

    我“啊”一聲,立馬恍然大悟。

    怪不得瞎子來的那麼及時,小張哥剛威脅完我他就來給我撐腰,原來是背後有小喇叭通風報信。

    我當下感激地一拍劉喪:“大恩不言謝。”

    “別,你還是謝謝我吧,我現在有點心塞,想聽幾句彩虹屁開心一下。”

    好耳熟——

    這似乎是我倆第一次下南海王墓時的對話,當時我們還不熟,我總是懟他。

    記仇的小氣鬼,合着我真心實意跟你道謝,你跟我在這玩首尾呼應。

    我面色古怪地看着劉喪,天真不懂他玩的梗,還感到莫名其妙:“你心塞關我們什麼事,馬屁你想聽我們就得給你吹?剛消停沒兩天又來犯抽,腦子堵回頭用馬桶搋子給你通一通。”

    劉喪笑的很有深意,我看的頭皮發麻,趕緊打岔道:“咱們下來一共多少天了?我記得下地之前離小花的生日就沒幾天,等我們回去,好像來不及給他慶生了。”

    進入盲冢的頭兩天我還會每天看看日期,到後來出現這老多突發狀況,大大小小的危機接踵而至,處理的令人焦頭爛額,時間觀念早已在無數的麻煩中變得十分模糊。

    我一提天真才一拍腦袋,擡手看了看手錶:“還真是,不過咱們就算現在爬回地面,再連夜開11號走出森林,等到渡河口換車去飛機場,也就剛好能趕上他生日的頭七。”

    “過生日還有頭七?”

    短短兩句話的功夫,劉喪又開始不聰明起來,有時候我甚至在想他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是呆什麼是憨厚,他想在偶像面前顯得樸實無華一點,結果過了頭,搞的像個呆比。

    “有錢人的事你少管。”天真不客氣道。

    這番酸溜溜的對話其實也不是他針對劉喪,而是每年小花的生日都會來這麼一出。

    我們普通人過生日平平淡淡的,喫個飯送一輪禮物,至多開車去縣城捏個腳算是頂配,鄉村生活更多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即使是生日,壽星也得老老實實的幹農活收鹹菜。

    作爲一線城市的頂級高富帥,無論再怎麼低調行事,只要是熱竈,總有人趕着去燒。

    我們每回都會提前飛去北京,喫十月二號晚上凌晨的飯,爲的是不想被有錢人的排場亮瞎眼,導致得紅眼病。

    ——人偶爾要學會有限度的自欺欺人,不然日子會過得很艱難,尤其是當你有個富裕朋友並且他不打算兼濟天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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