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瞎子一路拐過去,見鬼的是我們確實足足發現四個拐角,互相鏈接,按步行的時間來算,長度大致都是差不多的,如果能從頭頂俯視下來,那麼我們所在的甬道,應該正好是個正方形,或者是無比接近正方形的矩形。

    從第三個拐角開始,哆哆嗦嗦的劉喪已經被嚇得不敢吱聲,天真抱怨好幾次他黏糊,走路走的幾乎都要貼着他腳後跟,而我們一路上始終都沒有找到小哥和小張哥的人影,也沒有任何記號留下,他們倆就像是憑空消失一般,不見蹤跡。

    走到原來的位置,胖子就有點待不下去,問我們要不要先退回大殿再做打算,一直僵持着也不是個事兒,況且我們是進來老半天后才突然失明的,沒準退出去就能恢復視力。

    看不見後四周所有的風吹草動對於我而言都不亞於一場恐怖片,胖子一提我毫無疑問的立馬贊同,牽着千軍萬馬的衣角手心早已變得汗津津的,並在極度的緊張中迅速涼下來,如同附在皮膚上的一層冰殼子,又硌又冷。

    “那火車頭變火車尾,你們調頭,讓小舅子打頭摸回入口。”瞎子道。

    木安是職業墊後人員,我在倒數第二,本來是由他牽着我衣服,一聽要調轉位置,我就在木安鬆手前趕緊把手伸回去,先牢牢握住他胳膊,才讓他緩緩轉過身去。

    鬼片我看最多的套路就是一眨眼或者一轉身,剛剛還好端端在身後的朋友瞬移般失蹤,儘管藝術渲染和現實生活大多不能相提並論,但是這裏邪門到讓我不得不多想。

    靜靜地轉換完身位,擔心的靈異事件並沒有發生,緊接着木安就疾步領着我們走迴路口,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

    他方向感比常人要敏銳一點,在雨村收鹹菜我們都要有個人站在下面遠遠的打燈,只有他能摸着黑跳上屋頂再端上鹹菜毫髮無損地跳回來。

    半路,已經抖的沒力氣再抖的劉喪悽然開口:“我總覺得我們不會回去的這麼順利。”

    “你他娘再烏鴉嘴老子就把你埋了。”胖子沒好氣道。

    “要是等會真的回不去,咱們就只能回來玩四角遊戲了,所以丁滿,趁早祈禱吧。”

    滿目空虛的黑,嗅覺更爲發達,淡淡的煙味從後方飄散過來,夾雜着瞎子似笑非笑的聲音。

    猶如驚弓之鳥的劉喪就聽不得四角倆字,微微一驚,拼命壓着嗓音問道:“爲什麼要玩四角遊戲,難道你們真想通靈見鬼?但四角遊戲是現代才流行起來的玩法,在古代的墓葬裏應該不適用,而且見到鬼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問問它們怎麼走出去嗎?”

    他問的好認真,我一時分不清他是在反諷還是疑惑。

    瞎子就往前面噴了口菸圈,沒有理他,因爲劉喪在“哎哎”的亂叫。

    “樂樂,我找到門了。”

    惜字如金的木安終於發現自己長了張嘴,並破天荒的跟我說了句廢話。

    胖子離我起碼有兩三個人的遠,罵罵咧咧的話傳來還是清晰的一如往昔:“找着你就領我們出去,喊她幹啥,反手就能給個大嘴巴子的距離,丟不了。”

    “這門跟我們來時不一樣。”

    “……”

    一環接一環的狀況,一浪高一浪的變故,神經堅韌如我此時也有點崩潰。

    “你是不是走岔路了,要不換瞎子再走一次?”天真還稱得上理智。

    瞎子一口氣吸到底,估計是在抽最後兩口煙,頓了頓,而後就道:“這點路不用領頭我都知道沒偏移到哪兒去,他沒走錯路,門不對就是不對。”

    “那這扇門後面是什麼,你能感覺的出來嗎?”

    千軍萬馬或許明白自己不聰明,索性就少說話,偶爾說一兩回,也算在點子上。

    “好像是懸崖,有風。”

    木安邊說邊小心翼翼挪動着步子,衣服擺動的幅度很小,顯然非常謹慎。

    我猶豫半秒,轉頭撇開千軍萬馬的手,只自己抓着木安的胳膊,跟着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前方。

    走沒兩步路,有輕微的風吹在臉上,涼涼的,從兩頰拂開去,絲絨般的觸感,有股極淡的草木清香,似無形的流沙,傾瀉而過。

    ——草木清香!

    在我大腦當機的瞬間,有一道巨大的威壓從頂上俯衝向我,如低空飛行的獵鷹,如風似電。

    太陽穴重重一跳,說不清是什麼感受,我立馬就要擡手臂去擋住,卻被那股力量反制回來,順勢挾住腰身,裹着我從高處一躍而下。

    耳道立刻被獵獵的風聲灌滿,涌動的氣流爭先恐後往裏鑽入,鼓的耳膜生生髮疼,而熟悉的氣味無孔不入的飄進鼻腔,卻沒有令我感到安心,反而有一種陌生的冷在隱隱發酵。

    然後,我聽到頂上接二連三的破空聲咻咻傳來,伴隨着被一腳踹在身上的悶響,以及一句響徹雲霄的辱罵。

    “張海鹽!我x你媽!你個狗日的生兒子沒xx!”

    風流自動給胖子的罵聲消了音,卻泯滅不去他出奇的憤怒。

    我安詳的閉上眼睛,心中千萬草泥馬在爭奇鬥豔。

    在連綿不絕的下墜中,我身體開始不停地抽搐,最猛烈的一下激靈,竟令我猛地一醒,直接從石塊裏坐起來。

    雲裏霧裏的睜開眼,只看見眼前的大霧瀰漫,如同濃郁的迷瘴,揮之不去。

    頭痛的彷彿要裂成八瓣,我一手捂着頭,一手揉了揉眼睛,待到白霧漸散,我纔看清身邊所有人都保持跟我差不多姿勢,睡眼惺忪,卻都如出一轍的一臉痛苦糾結。

    最先清醒過來的胖子大罵特罵:“操,這他媽在帥流氓,折騰老子這半天,結果是個夢!搞的老子又忐忑又心慌的,合着全是白瞎,妹兒,你這驢踢的祖宗缺德缺掉檔了。”

    他邊罵邊爬起身,轉頭到處找人:“還有那狗比張海鹽,一招窩心腳踹的老子隔夜飯都要吐完了,比蹬三輪還賣力,看老子等下不就吐他臉上去——媽的他人呢!”

    胖子且嚎且怒,我對上天真驚疑不定的眼神,又慢慢坐回去。

    可是從夢裏而起的猛烈心跳,卻沒有因夢境的終結而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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