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被蛇咬處處聞啼鳥一直是我們的通病,我們站在門前,幾番爭論不下。

    慫包蛋派口口聲聲要我們再多多斟酌,不要疏忽大意,胖子抓住他的小尾巴就問你是不是信不過你們族長,千軍萬馬梗起脖子道我當然信,但我只信正牌族長的話,胖子轉頭衝小哥喊道:“聽見沒,你好大兒認爲你是個西貝貨。”

    千軍萬馬被唬的跳起來就捂住胖子嘴:“我沒有,別瞎說。”

    “你一句話到底幾種說法,一會信一會不信的,你精神分裂?”嘴被限制胖子還能貧。

    “我只是建議你們謹慎,沒說這個族長肯定就是假的。”

    他倆你來我往,誰都不讓誰,小哥一言不發地看着他們爭執,眸色清清,細細看進去,能看出裏面夾雜着一絲無奈,目光卻純淨如往昔。

    “西貝哥。”瞎子勾上小哥的肩膀:“你怎麼看,他們正衝冠一怒爲藍顏,眼見着一時半會是爭不出個結果了,我們也不能閒着,你是不是得先正兒八經表白表白你自己。”

    “什麼西北哥,你瞎給人取什麼外號,當心我錘你。”

    “好的,錘子姐。”

    “……你這腳氣還傳染腦子嗎?”

    瞎子正一正墨鏡,收斂兩分面上的輕浮之色,向我們打手勢道:“不跟你們說笑的,他倆小孩吵架是一回事,現在我們確實得好好鑑定一下這啞巴是真是假,不好總在這僵着,實不相瞞,這會我肚子餓的厲害,我就想喫東西,只要咱們不出去,我喫什麼都是白喫。”

    “那個,我想提個比較冒昧的想法。”劉喪小小的舉手。

    “知道冒昧你就別說了。”天真道。

    小張哥笑着拍拍劉喪:“小劉,我懂你,你是想問族長沒睡着這個設會不會本來就是錯的,對吧。”

    劉喪用力地點頭。

    “這件事是吳邪最先發現的,還是咱們小夫人?”小張哥又道。

    我跟天真對視一眼,都指着對方:“他。”而後又看了看對方,不約而同指回自己:“那是我。”

    “你倆不用這麼默契。”

    “是吳邪。”木安突然道:“吳邪大概在第三層夢境的時候就有所察覺了,而樂樂是在第三重夢醒轉換到第四重時纔有朦朧的認知。”

    我瞪了瞪眼睛,他立刻道:“別問,我料事如神。”

    “那吳邪你說說,你是怎麼發覺我偶像不對勁的。”劉喪取出棉花,整暇以待。

    “我說是直覺你信嗎,人對自己過分熟悉的事物或朋友,會有一種近乎本能的直覺,我要是被掉包了,瞎子八成也能看得出來。”

    劉喪的臉色就變了變,他看向我,嘴脣翕動,像要說什麼。

    我攤攤手:“我沒騙你的。”

    小張哥代劉喪轉向我,繼續發問:“你呢?”

    “我和他一樣,這麼意識流的事,我不知道怎麼跟你們形容,千言萬語道不盡,總之我覺得這個小哥是真的。”

    門後似乎有微弱的氣流在流動,最初我們站於門前時還感覺不到,直到所有人都靜止下來,才覺出有輕如紗霧的風捲上手臂,遊走而去,緩緩拂出一道微涼的癢。

    瞎子始終沒有鬆開勾着小哥的手,兩個人的頭髮幾乎要纏在一起,他揚揚臉,用下巴指着小哥:“我讓你們檢查啞巴,老在自己身上下功夫幹嘛,不問問當事人再說?”

    “那——要問什麼?”

    劉喪對這張冷若冰霜的臉就懷有天然的敬畏之心,無論真僞,口氣都小心翼翼的不行。

    “啞巴,說下你內褲什麼色。”瞎子很嚴肅,並期待地看向我:“靠你檢驗了。”

    我被他這“你如此色批肯定不安分”的眼神看得惱羞成怒,大聲道:“我纔沒你這麼變態!這兒就你愛偷看別人褲衩顏色!”

    小哥乜他一眼,把他的手從肩上默默拿開。

    此時的千軍萬馬和胖子終於吵完了,側耳靜聽了會,千軍萬馬舉起手,道:“要不,問個大部分人都不清楚的問題?”

    “好主意。”胖子一蹄髈搭在他肩頭:“你猜我們幾個算不算在那個大部分人裏。”

    即使是千軍萬馬,也沒普信到這個地步,他靜默了兩秒:“既然吳邪和小夫人都有信心,那我們就姑且相信他們。”

    這貨大概是有點繃不住了。

    一向慎重的木安也沒有持任何反對意見,指指黑漆漆的門縫:“既然你們無法證有,也無法證無,那麼我們先走下去,它會告訴我們正確答案,而且,我是信樂樂的。”

    按照投票規則,少數服從多數,普信派暫時取得勝利。

    或者過去我們在夢中耽誤太多時間,又或者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混淆的久了,連人也徹底麻木,這一番沒有結果的討論完,竟真沒有人再糾結夢不夢的問題。

    幾人規整了下行李,一頭包的小張哥挺身而出,伸手推開大門——

    我不自覺地屏住氣息,焦點全部凝聚在前方,心臟經過千錘百煉,不管門後出現什麼,我都能微微一笑,坦然面對。

    儘管夢中詭事三千,在層層夢境墜落過的我們卻已經非常穩重,所以當大門洞開以後,露出一面琥珀色的牆體之時,也沒有人感到不可思議,劉喪當即回頭就要跳崖,被天真一把拽回來。

    “急什麼,後面有你死的日子。”

    我們湊在門口探頭,無人敢邁第一步,片刻過後,小哥剛要擡腿,被瞎子遽然按住。

    “你得有所保留。”他移開手電,讓光源照向旁邊,緩步走進去。

    隨着瞎子的進入,落在他身後的光漸次鋪開,照出一片空茫茫的空地,周圍是天然的灰巖牆體,空無一物,上圓下方,而琥珀牆就像一塊橫插在山洞裏的鐵板,顯得十分突兀。

    天真也跟着走入洞中,環視着四周,百思不得其解:“這門後面,難道不應該是冥殿?”

    師徒倆繞着琥珀牆轉圈圈,忽然瞎子“哎”一聲,半蹲下去在地面上開始摳起來。

    不多時,摳出一堆石渣子的瞎子就從裏頭拽出一條細長鐵鏈,鏽灰飄飛。

    他一氣把整條鐵鏈都拉了出來,咣啷啷的敲擊聲震耳欲聾,往外傳蕩,小哥馬上伸手捂緊劉喪的耳朵,他也配合的往後退去,臉色卻仍然痛苦的微微扭曲。

    “瞎子你怎麼毛毛躁躁的。”

    被嗆個半死的胖子忍不住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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