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狀況就很尷尬,九個人對着一座古代儀器束手無策,誰都想不出解決辦法,連一貫有招的天真和小哥都在大眼瞪小眼。

    我們一路過來盲冢就像在闖關,這會卡關了。

    主要是璇璣玉衡的冷僻程度簡直首屈一指,對於我們這些普羅大衆來說,能認得個渾天儀已經算很了不起了,更不要說璇璣玉衡這種在古代都早已失傳的東西。

    天真撓撓頭,圍着銅像走來走去,時不時撥動一下銅像上的轉環。

    這麼漫無目的的亂轉,當然不會有結果,畢竟裏面能轉動的圓環有五六個之多,光具體怎麼排列都有上百種組合。

    經我們的觀察,有刻度的圓環有三個,天真只認得代表地平圈的圓環,其他兩個圓環上的字符則是陌生的,我們也試圖辨認過,唯有瞎子猜測會不會是天干地支,雖然不認識上頭的字,但字數可以跟天干地支對上,而天干地支的誕生正是源於天象觀測,古代把黃道十二宮以地支命名,十二宮於二十八星宿對應。

    黃道是在地球上看太陽一年所行進過的軌跡,十二宮指的是太陽在黃道帶上每運轉三十度爲一宮,一共有十二段,所以稱爲黃道十二宮,有的渾儀上就會有黃道圓環。

    古代常用干支紀法,如果這裏的璇璣玉衡被改造成機關,它的謎底很可能會跟年份和特定的星座有關。

    瞎子用非常高深的句子陳述完,胖子又催着我們給他解釋,劉喪聽完,竟也對百歲老人的金科玉律皺了皺眉:“聽上去沒什麼很可靠的依據。”

    “他沒有否認最靠譜的證據。”胖子拍拍小哥壯實的肩膀。

    “也是。”粉絲還是那個粉絲。

    “既然這樣,我有個大膽的想法,不如先用哈雷彗星的座標試一試。”瞎子笑的很賊。

    天真乾笑一聲:“確實很大膽,那麼問題來了,我們該怎麼在上面體現哈雷彗星的座標?”

    “誰主張誰舉證,這臨門一腳該你跟啞巴來踢。”

    沒有再聽瞎子和天真的扯皮,我看向小哥剛剛鑿出來的火槽,他順着我的目光也望過去,緩聲道:“雖然有火油,但燃燒時間只有不到一分鐘。”

    “點燃後會看到什麼?”

    小哥搖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又道或許是靈憲圖。

    “哈雷彗星每76年出現一次,不同時間段所在的位置也不一樣,咱們先不管怎麼轉這玩意,要用哈雷彗星,該參考哪年的數據,在什麼位置,全都抓瞎。”天真還在鍥而不捨地跟瞎子掰扯。

    “我認爲答案就在你們中間。”瞎子的笑意凝在嘴角,意有所指的十分悠長。

    “我們中間?”

    “多回想多思考,至今爲止我們在這遇到的所有難題,解決方法幾乎都在題目的本身,或者說,這座墓葬羣就是個巨大的問答題。”瞎子說的很哲學。

    我想起和瞎子在修羅道看到的星象,不由得脫口而出:“會不會是哈雷彗星落在北斗七星中間的那次?”

    “不一定,我覺得牆上的每一幅星圖都千篇一律,大概是在記載哈雷彗星曆年來的軌跡,我當時看不見,你們眼珠子卻亮的很,仔細想想,有沒有哪幅星圖是特別的。”

    “你似乎很肯定這個方向是對的。”我道。

    瞎子一勾脣角:“那必須,我很膨脹的。”

    那時在場的還有千軍萬馬和劉喪,我對自己實在沒什麼信心,轉而把期待的眼神轉向他們,兩人雙雙陷入苦思,小哥卻不跟我們乾耗着,又擺弄圓環和中心的橫管去了。

    我好奇地看着光從橫管中貫穿而過,問天真道:“那根鋼管是什麼?”

    “應該是窺管,用來對準你要測量的星星,通過內層的刻度來確定它大致的經緯度。”

    我望着被探照燈籠罩的洞頂,極度的平靜之下,有種無法被窺探的黑,彷彿在刻意掩着什麼,製造空無一物的假象。

    我忽然異想天開:“沒有任何資料的條件,我們學會用這個璇璣玉衡的難度大不大?”

    “許願池的王八聽了都得把硬幣朝你丟回來。”胖子的措辭很委婉,傷害很暴擊。

    我沒理胖子,而是湊到小哥身邊,打算跟他一起實踐出真知。

    地平圈被我暫時擱置,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另外兩個有刻字的圓環上。

    瞎子的說法可以成立一半,這兩個圓環上一邊刻着十個詞語一邊刻着十二個,的確能跟天干地支相對應,但每個詞語的字數大多是兩個到三個,筆畫之繁複怎麼看都跟簡潔的天干地支扯不上關係。

    難道是巧合?

    我用刀颳去刻度上的銅鏽,把字體刮清晰,招呼天真來看:“認得這幾個字嗎?”

    “沒見過,但挺眼熟的。”天真拔着自己新長出來的一茬鬍鬚:“跟金文的行書規則有點像,估計是戰國哪個小國自創的文書,這很難認的,那時候各種學派層出不窮,大國小國都有自己獨特的文化,眼花繚亂的,除非讓專門研究戰國時期的古文字學家來辨認,不然就我們這羣半吊子,恐怕連標點符號都給人當成字讀了——”

    他本來是調侃,說着說着,彷彿察覺到什麼盲點,語速就慢了下來,最後竟直接斷在空中。

    落在刻度上的眼神漸漸沉凝,他抓着璇璣玉衡的託臺,眯起眼睛,整個人一動不動,微微移動的瞳孔好像在極速的回溯什麼。

    良久,他擡起頭望向瞎子:“師傅,戰國時代,人人都在用干支紀年法嗎?”

    瞎子揉揉山根,攤攤手用無聲回答了天真。

    悶不吭聲到近乎隱形的木安突然找到自己的聲帶“我聽說,春秋戰國時盛行一種比干支更古老的紀年法,稱作歲星紀年法,是星官通過某種窺天儀器測算得出的。”

    天真像被點撥了關竅,靈臺逐漸清明:“歲星是指木星,我看過70年代出土的商周青銅器的一份拓片,上頭寫的是:武徵商,唯甲子朝,歲鼎克昏,夙又商。意思是武王打紂王的時候,歲星處在甲子日清晨,商朝將會滅亡,用的就是歲星紀年法。”

    話音未落,他又問:“你們誰會計算歲星紀年?”

    迴應他的是一片沉默。

    好的,局面又回到兩眼一抹黑的原點。

    胖子暴怒:“他孃的,你們一個個古文背的那麼溜,卻都不記正經內容,這跟會背九九乘法表但數數只能數到十有啥區別!不弱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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