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洞口的礦工罵罵咧咧的散去,不趕緊去挖礦石,也許明天就會捱餓。既然反抗沒有用,更多人的還是願意活下去。

    餘微讓風無憂換了二十個饢和十袋水,又找守門人要了一個筐,將食物背到背上。

    “走吧,一個月後再來。”不到交礦石的時間,最好不要隨便到礦洞口晃悠。餘微很快就分析清楚現在的形勢,帶上風無憂,來到他們最初挖出靈石的支脈裏。

    少了曹老四的摻和,聚集在這裏的人散了個乾乾淨淨。畢竟挖了半日,沒人在這裏挖出哪怕一塊礦石,還不如趕緊回自己熟悉的支脈,否則等着他們的就是沒喫沒喝,甚至還要被投去喂虎豹豺狼。

    “餘師,您說,曹老四是不是知道點什麼?”風無憂一邊開鑿,一邊拼命找話題。

    如果不說話,他怕自己會瘋,一想到妹妹風兒的臉,就心口發痛。她再好強也是個女人,女人不能下礦,只能由男人來養活。沒了他,妹妹該怎麼辦,年老的祖父祖母又該怎麼辦?

    他不敢想,也不敢問,生怕一想一問,心臟就會裂開,流出好多好多的血。

    “風兒暫時不會有事,王翠花畢竟有兩個兒子,家裏還是有些東西的。”餘微看他一眼,答非所問,“還有,如果你真想出去,我最後提醒你一次,注意你的呼吸和配合。”

    “是,餘師。”

    雖然餘微什麼都沒有承諾,風無憂卻象挖到了寶藏般咧開嘴角,笑的象個傻瓜。

    只要是餘師說的,他就相信。

    他知道,他們一定能出去,重獲自由。

    整整一個月,他們呆在沒有人的支脈裏,經歷了七八回的劫殺,工具不能見血的說法再也沒人信了。或者說,在活下去的大原則下,什麼都可以被拋棄。

    餓瘋了的人拿着鐵鋤頭到處搶劫殺人,別說礦石,就是一袋水一個雜糧餑餑,都有可能是一條人命換來的。

    礦洞關閉當天不在礦洞裏的礦工,並沒有躲過這一劫,他們被監裏指認,再被士兵鎖拿下礦,全部淪爲奴隸。

    當風無憂和餘微離開支脈去往礦洞口時,在離礦洞口不遠的地方,三三倆倆的人聚集在一起,眼神不善的盯着從不同地方出來的礦工,貪婪的看着他們背在身後的揹筐。

    “想從這兒過去,先按人頭給黑虎幫交納十塊中等礦石,否則,哥幾個就對不住了。”一個長的象黑色鐵塔的漢子攔住準備去礦洞口換食物和交納靈石的礦工。

    礦工一臉驚懼,“黑虎,你,你幹什麼?”

    竟然還是認識的人。

    “你交了買路錢,我保你安全走到礦洞口,否則,後頭這些人,可沒一個是善茬。”黑虎指指身後,每個幫派涇渭分明,只和自己人站在一起,粗粗一看,竟有五六個之多。

    這是經過月餘的廝殺形成的小規模幫派,保護自己幫派裏的礦工,搶別的幫派或是落單的礦工。而每個月一次上交靈石的日子,就成了幫派不能錯過的必爭之地。

    風無憂看着前頭的礦工無奈交了買路錢,而有些礦工運氣不好,剛剛挖到足夠自己交納的礦石,自然不肯再給別人。而這些準備硬闖的人,幾乎無一例外,都被這些幫派瓜分了個乾淨。

    而礦洞口的看守人,坐在一張方桌上懸空翹着二郎腿,看的津津有味,竟是一點插手的意思都沒有。

    也就是說,軍隊的人默許了礦洞裏幫派的存在,也默許了弱肉強食的法則。

    當風無憂和餘微出現在礦洞口的時候,有一個幫派的人臉色一變,默默縮了回去。餘微一擡頭,看到原先屬於曹老四的那幫人由另一個黃臉漢子領着頭,也成了礦洞裏橫行霸道的幫派之一。

    他們忌憚風無憂,自然默默後退。但他們也不會傻到告訴其他幫派的人,風無憂很厲害。黃臉他們巴不得風無憂跟其他幫派的人鬥個你死我活,他們再來撿個現成的。

    風無憂少年血勇,又經過了幾場血戰大獲全勝,磨拳擦掌想要闖過去。

    餘微卻輕輕搖頭,“別浪費時間,給他們。”

    風無憂不甘心,又不敢不聽他的,只好不情不願的掏出二十塊礦石付了買路錢。

    兩個人一個月要上交一千斤中等礦石,看他們交了礦石,餘微指了指圍在礦洞外的人羣,“我們想見見自己家裏的人。”

    “行啊,一個時辰十塊中等礦石。”看守的人轉了轉眼珠子,立刻找到了給自己撈好處的財路。

    風兒穿着風無憂寬大的衣裳,頭髮束起,臉上抹着厚厚的黑灰,就連手臂和脖頸都沒有放過。若不是一雙眼睛一直盯着風無憂眨都不眨,他也不會那麼遠就能認出這個黑炭似乎的人兒就是風兒。

    “哥。”風兒剛喚出這一個字,就忍不住哽咽住,不停的吸着鼻子,蹲在玄鐵門外,就象一隻可憐巴巴被人遺棄的小狗。

    “風兒。”風無憂的手伸出玄鐵門,緊緊握着妹妹的手,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比起風無憂的沉默寡言,風兒幾乎可以算是個話嘮,如果她都不說話,風無憂更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吸完鼻子,風兒終於開了口,“哥,你別擔心家裏,王翠花留了不少好東西,我都給賣了,兩個老的也活的好好的。我已決定了,明天就去僚寨,所以要來給你說一聲,省得你以爲我們都死了,偷偷哭鼻子。你放心,我這麼年輕漂亮,關鍵是聰明,勾搭個軍官還不是勾勾手指頭的事兒,到時候別說養兩個老的,沒準還能把你撈出來。你也別生氣,誰叫我們遇着這種年景,只要能活下來,有什麼不能幹的。所以,你也要給我好好活下去,不許死在裏頭,聽到沒有。”

    風兒說話一如既往的如炒豆子一樣快,配着她兇巴巴的眼神,誰能想得到她是要去僚寨,不知道的,還以爲她要上山去當山大王。

    說起話來的兇狠模樣哪裏還像一條狗,就算是狗,也是一條能隨時撲上去咬下人一塊肉的狗。

    餘微的嘴抿成一條直線,世道紛亂,逼得女人家也要放下廉恥才能圖一條活路,這個大金國的王,實在不配爲王。

    “你就這麼看不起你哥,十歲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我能養你們。”風無憂拍拍妹妹的頭,他的筐裏還有一百塊高階靈石,拿給看守全部換了米麪,只給自己留下一個月的水和乾糧,其餘的全部交給風兒帶回去。

    “以後每個月的這一天,都來這裏等我。”風無憂交待她。

    “哥。”風兒撲上來,好似要抱風無憂,避過看守的視線,一柄滑滑的東西貼着胳膊溜進了風無憂的袖子裏。

    風無憂一按,便知是父親留給他的一把匕首,他暗自點頭繫住袖口,揹着喫食和水,送走妹妹和餘微往回走。

    “留下一半食物,你們就可以滾了。”一個扛着鋤頭的漢子,叮的一下將鋤頭一揮,攔到了風無憂的面前。

    風無憂去看剛纔收他們保護費的礦工,他之前看的很清楚,只要交了保護費,來回便不會再受其他幫派的騷擾。而幫派則是輪流上前收取保護費,顯然是他們私下達成了協議。

    收過風無憂保護費的礦工,一臉無賴的聳聳肩,嘻皮笑臉道:“我來勸勸他們。”

    果然去勸扛着鋤頭的漢子,“我說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你要喫食作甚,要也要這個美人兒啊。咱們在礦裏憋了一個月,憋了他孃的一肚子邪火,正該好好泄泄。”

    扛鋤頭的漢子仰頭大笑,“大兄弟說的好,要留也是留下這個美人兒,嬌滴滴白/花/花,瞧這張小/嘴,老子都忍不住想聽聽這張嘴能說出多少臊死人的話來。”

    “找死。”風無憂的眼睛一瞬間就紅了,揹筐往地上一扔,揮着自己的鋤頭就象開鑿巖壁一般,朝漢子的那張嘴鑿下去。

    漢子分明看到風無憂衝過來,卻根本沒有在意,這一個月,死在他手裏的礦工沒有十個也有八個,這種半大的小子最好收拾,不過是有幾把力氣,經驗可差得遠了。

    他隨手一擋,招式過半已叫不好,再收手變招哪裏還來得及,眼睜睜看着對方的鐵鋤直直捅到他的嘴裏,再那麼一攪。

    “啊……”一張嘴攪的稀爛不說,一口牙更是被捅的一顆不剩,隨着他大口大口的漚血,一顆顆帶着血的牙齒被噴出來,蹦跳了一地。

    捂着嘴滿地打滾的漢子已經廢了,在礦洞裏,沒有牙根本啃不動乾糧,等着他的將是活活餓死。

    風無憂當然懂這個道理,所以,並不打算補一鋤讓其解脫。

    而是用手裏的鐵鋤指着這裏所有幫派的礦工說道:“從今天開始,我風無憂絕對不會再交一塊礦石的保護費,誰想來收,好好看着他,就是你們的下場。”

    黃臉漢子的幫派從看到風無憂開始就躲得遠遠的,這會兒只慶幸自己沒有上前去招惹這個煞神。其他幫派的人,一時之間也被他乾脆俐落的手法給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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