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們護着風行,風行懷裏抱着風無憂,最終殺出重圍。風行卻沒有出現在他們約定的地點,竟然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跑了。

    獨眼人患得患失了這麼多年,一會兒想着,風行是不是也是叛徒,一會兒又想着,也許是因爲當時情況緊急,他不得不這麼做。

    “現在能看到你,知曉你們兄妹平安,我就是死也能冥目了。”獨眼人報出所有騎士的姓名和外貌特徵,然後看着他,“我們當中出了一個叛徒,所以老夫沒臉再說什麼你絕對能信任我們。但是我們七個人,沒有一刻敢忘自己的身份,但有差遣,必竭盡全力。”

    說着獨眼人堅定的看向風無憂,似乎只要風無憂一句話,他就準備再次殺入王城,哪怕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明明剛纔還激動莫名的風無憂,這會兒卻沒有被他感染,冷靜道:“我會去奉城看看,親眼看看。”

    獨眼人知道他還沒有完全相信自己,卻並不覺得失望。如果神女的兒子真是個別人一說便往外衝的莽漢,他恐怕還要攔着不許他去送死。可是現在看來,風行將他培養的極好。

    “去吧,去好好看看。”獨眼人又回答了風無憂幾個疑問,很是鼓勵他去奉城。

    “陣法恐怕困不住他了。”餘微並不想掃興,可是看看沙盤上的光點,不得不出聲提醒。

    三個人湊在沙盤上,看到離陣眼的小屋越來越近的光點,獨眼人都忍不住啐了一口,“死都死了,還要回來作惡,早知道當初就該一把火燒了。”

    “咦……”餘微若有所思,旱魃可不是大白菜,隨便埋個地方,說長就長出來了。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如果是別的地方還有可能是誤打誤撞弄出一個來。但一個鬼修會不知道怎麼處理自己的屍身?顯然不可能。

    旱魃是天殘老人特意講究了埋屍之處,從而變異所來。

    餘微來不及說出心中疑惑,旱魃已經衝入陣眼,小屋瞬間化爲烏有,一雙冒着黑氣的烏青色的爪子,毫不客氣的掐住了離他最近的一個人的脖子。

    “餘師……”風無憂飛撲過去,不顧腥臭抱住旱魃的腰,拿着匕首反覆往他的肚腹處捅去。

    旱魃嘶吼着擺動身體,騰出一隻手去抓風無憂,卻不肯放開掐住餘微的手。獨眼人也上前,兩個人對付他一隻手,想想旱魃出世纔多久,如果再給他一些時間,無法想像會成長爲何物,獨眼人想到此處,眉頭絞在一起,心中升起了深深的憂慮。

    餘微看到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旱魃的臉,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撲面而來,無端令他想起剛進入這個世界時所遭遇到的圍毆。

    說起來不過短短數月,卻已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上一回他沒有死,這一回,他也同樣不會有事。頂着一張憋的通紅的臉,雙腳已經離地的餘微,手心一翻一隻鈴鐺憑空出現。

    而風無憂已經在用手去摳旱魃的手指,嘴張的大大的,在吼着什麼,可惜餘微一句也聽不到,他的意識越來越弱,臉色也由紅轉紫,眼見命懸一線之際。

    風無憂長嘯一聲,雙眼通紅,心潮紛亂,全身的血液幾乎都要沸騰起來。

    “叮叮噹噹……”隨着一串鈴鐺的鐺音響起,旱魃的目光開始遊離,慢慢定在餘微的臉上,然後……不動了。

    咦……風無憂感覺到旱魃堅硬如岩石般的手指,竟然自己放鬆,慢慢垂下。

    另一隻對付獨眼人的手,也褪去烏青,恢復了原本的膚色,任由獨眼人的軟劍劈到他的胳膊上發出“鏗”的一聲脆鳴,隨後無力的垂下。

    旱魃安靜的站在原地,看上去,就象一具再普通不過的屍體,當然,前提是他躺進棺材裏。沒有誰家的屍體是站着的,哪怕他現在看起來,不具半點威脅。

    餘微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圈青紫的掐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去,除了稍微有些發紅,完全看不出剛纔被凌/虐的痕跡。

    他苦笑着攤開掌心,讓另外兩個人看清他手中的鈴鐺,“解鈴還須繫鈴人,他果然是天殘老人留下的殺手鐗。”

    鬼修修煉的初期是十分脆弱的,更是正義之士眼中的邪修也是同類眼中的大補之物。天殘老人深知靠自己的兩個弟子無法護得他安全,除了陵寢之外,乾脆將屍體煉製成旱魃,以備不時之需。

    而控制旱魃的魔鈴則是賜給弟子半耳老怪,讓他在外頭吸食陰靈魂魄,用以滋養魔鈴。

    早在見魔鈴之初,餘微便察覺到鈴鐺可以吸人魂魄,但半耳老怪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普通人,此物絕不是他能煉製和使用的。也幸虧他覺得魔鈴有異,提早搶入手中,否則就算他想通了前因後果,沒有鈴鐺,也沒法控制旱魃。

    獨眼人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滴,圍着旱魃走了一圈,似乎還有些不敢相信,剛纔還幾乎將他們置入死地的旱魃,竟然就這樣乖乖的臣服。

    “畢竟是死物,找出控制他的方法,便能讓他聽令行事。”餘微看出獨眼人的疑惑,稍稍解釋一二。

    獨眼人一拱手,他早看出此人不凡,更聽得風無憂喊他餘師,既然是小主人的老師,他自當以禮相待。

    風無憂仍恨剛纔旱魃差點掐死餘微之事,嚷着要一把火將他燒成灰。被餘微給攔住了,別說不一定能將他燒成灰,就說這麼高級別的打手保鏢,燒成灰豈不可惜。

    他如今實力沒有恢復,風無憂也未曾修煉有成,誰知道路途中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再說真去了奉城,處處都是敵人,他們總要有一點保命的手段。

    風無憂這才哼唧幾聲,看了旱魃一眼,“哼,那就先饒了你的性命,你以後好好保護餘師,我便不與你計較今日之事。”

    獨眼人忍不住笑了,有了旱魃保護能爲此行增加不少勝算,他如何能不高興。

    “我回頭便安排好商隊,送你們去奉城。”

    “還要銀子嗎?”風無憂摸摸頭,他打殺了半天,也沒湊夠三千兩。

    獨眼人是真的笑出來了,搖頭道:“有個商隊想找兩個實力高超的暗衛,你們願意的話,不僅不用銀子,還有額外的報酬可拿。”

    風無憂眼睛一亮,卻先看向餘微,等餘微點了頭,他才歡喜道;“那敢情好,我們卻之不恭了。”

    等餘微去查看陣法端倪的時候,用胳膊拐了拐獨眼人,“老實說,能拿多少報酬。”

    獨眼人哭笑不得,又有些鬱悶,小主人好一副英雄氣慨,卻鑽到了眼錢裏。他可是大金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銀子算什麼,整個大金國可都是他的。

    也不得不回答道:“預付五百,等到了地方,還有五百兩可拿。”

    見風無憂高興,不免好奇的問道:“您缺錢?”

    風無憂一瞪眼珠子,“看您說的,我看着象不缺錢的樣子嗎?”

    獨眼人:“……”這倒也是。

    風無憂也不在意獨眼人的目光,沒喫過苦的人,哪裏知道銀子的重要。沒有銀子,難道叫餘微這樣神仙似的人,跟着他喫糠咽菜?

    商隊安排的很快,三日之後出發,他們從晉國而來,護送一批貨物到金國的奉城。至於爲什麼不從金國走反而饒道魏國,自然是因爲魏國的治安比金國強上太多,道路也更好。哪怕饒道,也比取道金國所用的時間更短。

    他們充當的是暗衛,也就是說,在其他人的眼裏,他們只是搭伴的旅客。只有領隊知道他們的身份,遇上了護衛解決不了的事情,才需要他們出面。正因爲隱在暗處,關鍵時刻出手,往往能起到力挽狂瀾的作用。這也是這一支商隊能存活到現在的祕密之一,謹慎小心正是他們的行事風格。

    風無憂和餘微被分到坐滿旅客的馬車裏,旱魃被換上一件大斗蓬遮住臉,充當了不會說話的啞巴。加上他們一共八個人,都是交了錢搭伴的客人。這其中就有他們第一天到內谷時遇到的一對年輕人,看到他們三個人,年輕的女孩想起他們初入谷時嫌貴轉身去了外谷的事,不由多看了他們兩眼。

    旁邊的小夥子不樂意了,輕輕扯了扯女孩的袖子。女孩回頭俯到他耳邊輕笑,“你不記得了,明明是連房費都付不出的窮鬼,哪兒來的銀子搭上商隊。”

    小夥子聞言也打量了他們一眼,目光在餘微的臉上一轉,回頭看女孩捂了嘴直笑,也跟着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小夥子寵溺的用手指在她臉上輕輕一刮,“你呀……”

    風無憂和餘微的五識遠高於普通人,他們聲音壓再低也聽的一清二楚,至於他們的意思更不難猜。風無憂當時就要翻臉,被餘微暗中扣住掌心。

    他們既然接了人家的暗衛一職,不說做什麼貢獻,至少不應該還沒啓程就把人家的客人打死吧。

    “旅途漫漫,你還怕沒有機會?”餘微微笑。

    風無憂默默合上手掌,握住餘微的手,看着他傻笑。

    餘微抽回手白了他一眼,這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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