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葉，想什麼呢？”執法車上，開發區所長林於見葉南薇看着窗外，上車後保持一個姿勢就沒動過，像是想起了什麼，對着她感興趣問道：“對了，你和小謝總怎麼樣了？”
葉南薇的聲音聽上去懶洋洋的：“林所，我和謝總只是普通朋友。”
林於不清楚實際情況，有點不太相信：“普通朋友還追你到杭城去了？”
車上其他人看似在做自己的事，其實都豎着耳朵準備聽她的回答，因爲葉南薇一直沒有迴應這個問題，上次微信羣裏拍的照片，那麼多人問她，她都能鴕鳥一樣當做沒看見。
他們就聽葉南薇道：“謝總不是追我去杭城的，他在杭城開了一個公司，平時就應該在杭城。”
沒想到有這麼個原因，此時車還在路上，距離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林於繼續問：“那上次他怎麼在金城？”
葉南薇終於換了一個姿勢坐着，認真的看着他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杭城偶遇了謝總而已。”
林於自己的女兒在讀高中，還是青蔥學子一枚，不知道爲何，對葉南薇說話有一股老父親般的語重心長：“其實我也只見過小謝總一面，不過小謝總的條件的確不錯，長的還帥，家境還好，你們年輕的小女生不就喜歡帥的嗎？要是能把握住就好好把握。”
葉南薇無言以對，覺得林所這語氣跟她媽一模一樣，高書芝女士並不是什麼不開明的人，也不會做出什麼逼婚的事，但是她也說：只要你還是想結婚談戀愛的，社會大環境在這，早比晚好，遇到合適的，能抓住的就得抓住。
看看，多像啊，於是她也就這麼說了：“師父，你怎麼跟我媽似的。”
林於黑了一張臉，這是什麼話，要像也是像爸啊，像媽是怎麼一回事。
車子先是開到了西南門，方軍立和姚傑兩人先行下車，接下來才繼續行駛到正門。而幾分鐘前接到電話的環保負責人已經在門口等着他們了，一見林所打開車門下車時不苟言笑的臉，心裏就開始打鼓。思考着自家公司環境方面難道有哪裏做的不對，臉上掛着熱情洋溢的笑容上前跟他握手，心裏把環保臺賬，生產工藝還有污染物處理設施都過了一遍，也沒覺得這幾個方面有什麼問題。
“林所大忙人今天怎麼想到來檢查了？”他伸手迎着幾人進去。
幾人站在一個車間前，工人忙碌着來回進出，葉南薇從推着的一個推車上看了看成品，是一批批已經包裝完成的蠟筆，這個牌子的蠟筆她小時候就用過，沒想到居然是本地生產的。
林於道：“剛好路過你們廠，就過來看看。”說着一馬當先的走進了車間。
要是開了一個小時左右的車是路過的話，那的確也是路過了，她和瀋海跟在身後，腳步一邁進去，葉南薇就見到了人工流水線生產方式。
這個車間極大，面積可以跟足球場媲美，只不過每一個空間都沒有浪費，流水線從裏到外，她們最開始見到的已經是封口包裝了，再往裏走，填充、分色、冷卻、塑形，每一條線上，都有不同的人。
到了塑形這一塊，原本就有的蠟筆塗料的氣味變得嚴重起來，她一排排掃過去，這裏的員工年紀有長有少，輕的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大的恐怕有六十出頭。一個個手上都已經被顏料染的看不清原來的顏色，她視線落在他們手上頓了一下，而後繼續跟着往裏面走。心裏想的是，不知道他們下班之後，洗手時能不能把這些顏色洗乾淨。
這麼大的車間顯然不止有一個出入口，蠟筆的生產中的污染處理工藝主要是污水處理，幾人到了污水池出水口，一見到他們走到這裏，這個公司的環保負責人依舊熱情。直到林於看了看四周，往廠外的西南方向走去，他才臉色微變，但是隨即又變得極爲冷靜。
要不是葉南薇一直盯着他看，恐怕都錯過這唱臉譜一樣的表現了。他還對着林於爽朗的笑：“這個外面都是山坡，不過山坡過去下面有條河，林所什麼時候有空，可以一起來釣魚。”
“水當然好，我們單位食堂有時候都從裏面釣魚，我們都喫的，味道可是不錯的。”
瀋海和葉南薇相互對視了一眼，看來這環保負責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他們果然往河的方向走去，這位負責人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口氣，見葉南薇看着他，還能擦擦額頭根本不存在的汗道：“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天氣就變冷了，早知道該多穿一點。”
葉南薇看了看他身上穿的羽絨服，道：“現在你就覺得冷，那最冷的時候，該怎麼辦纔好，總不能在羽絨服外面，再穿一件吧。”
他哈哈大笑起來：“林所，你手下這個小姑娘說話可真幽默。”
林於呲的一聲笑了：“我倒沒發現你笑點這麼低。”
幾人到了河邊，環保局的三人都去看這位負責人的臉色，他看着面前的景象，如遭雷擊的定在那裏說不出一句話來，葉南薇對着他問：“這條河裏釣上來的魚，你現在還敢喫嗎？”
他們三個是帶着這位負責人過來的，而河邊已經有監測站的同事正在採樣了，周圍還站着稀稀落落圍觀的市民，還有拿着手機拍照的。河流的顏色像是有一大桶顏料倒進去，然後使勁攪拌，上游還有顏料水在往下流，隨着水流的移動，整條河五彩斑斕，絲毫看不出原色。
這次他的頭上真的是有豆大的汗珠冒出來了，可是卻一點都不敢動，語無倫次道：“這，這是怎麼回事？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林於所長的每一次執法，甚至是執法過程中的對話，都能夠成爲葉南薇學習的地方，都能夠讓她有所心得，就像此刻，要是對附近的企業不熟悉，是絕對說不出這樣的話來的。
“方圓一公里的五家企業，兩家造紙，一家塑化，一家棉紡，再有就是你們了，這種顏色的水，肯定是來自於企業。”林於靠近他問：“你覺得會是哪家企業？”
這位負責人臉上冒着汗，看的出非常並不平靜，卻說：“我……我不知道。”
“我知道那家排污企業不會這麼傻，如此光明正大的把它排到河裏，肯定是做了暗管的，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可能能暗管破裂亦或是排污口溢出，如果你知道的話，不如提供一些消息。”
這位環保負責人沉默了片刻道：“林所長，話說出來可是要負責的，特別是你們這種政\府機構。”
林於臉上居然出現了無辜的表情：“我有直接說是哪家企業嗎？”
葉南薇只覺得自己學到了，聽的更加聚精會神，只見林所揹着手轉身準備走，道：“不過警察那邊不是都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條例嗎，我們當然也要像警察同志學習，要是有人願意提供線索，我們自然能夠酌情處理，要不然我們自己出來，可就晚了。”
葉南薇覺得肯定沒有問題了，對方絕對會坦白的，誰知道一直沒有等到對方開口，就算是方軍立還有姚傑打電話到她的手機上時，他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葉南薇接了電話，往下走到河邊，聽到另外幾個同事正在交談，大隊長正在給張副局打電話：“是的，下游的水流已經暫時截斷了。是，我們一定查清來源。”
“小葉，怎麼了？”看到她來，大隊長掛斷電話後問道。
“大隊長，所長，已經找到暗管了。”
“行，去看看。”
這種情況，都可以算的上環境事故了，幾乎把它當成重中之重來辦理，找到暗管的源頭，就是找到罪魁禍首，當然，他們原本也能猜的到是那家生產蠟筆的公司，可知道和有證據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