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甜氧 >西瓜
    秦晗發現自己每次去張鬱青的店裏,怎麼都要欠下些東西。

    就好像他的店是被大妖施了什麼法的,總要蠱惑人再去,再去。

    連張鬱青這人,也是有點邪性的。

    那天秦晗說自己不開心,張鬱青坐在她對面叩開一罐啤酒,像個半仙似的眯縫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和朋友鬧彆扭?”

    秦晗兩隻手都握在冰鎮烏梅汁的杯子上,感受着夏天的暑氣從指尖開始消散,聽見張鬱青這麼問,她覺得納悶又詫異。

    自己明明什麼都沒和張鬱青說過,他甚至連胡可媛和徐唯然都不認識。

    “你怎麼知道?”

    “猜的。”

    張鬱青喝了一口啤酒:“而且是因爲一個男生?”

    秦晗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問:“......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他笑着:“大概因爲,我是個聰明的好人吧。”

    張鬱青不但說得準,還喝着啤酒。

    她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烏梅湯,又看了眼被他隨意拎着的啤酒罐:“你也心情不好嗎?”

    “並沒有。”

    “那你......”

    大白天的,喝什麼酒?

    張鬱青像是聽懂了她沒說出口的話,用手裏的啤酒罐指了指她的方向:“我不是得安慰人麼,安慰人需要氣氛。”

    其實那天他也沒說出什麼安慰人的話。

    只不過把喝空了的啤酒罐捏扁時,隨口說了一句:“夏天這麼好,用來悶悶不樂太浪費了。”

    本來秦晗沒覺得夏天多好,熱得人不在空調屋裏就要流汗,陽光明媚時又容易曬黑。

    可是太陽剛好從窗口照進來,秦晗喝着冰鎮烏梅汁,外面有悠揚的二胡聲混合着蟬鳴,那盆中間帶着裂痕的小仙人掌沐浴在陽光下,欣欣向榮。

    像催眠。

    秦晗被烏梅汁灌醉,感覺張鬱青說什麼都是對的。

    也許是他被啤酒漬過的聲音太過平靜,抹平了生活裏的裂痕,秦晗忽然就覺得,夏天果然是很好呀。

    而她擁兩個多月的漫長盛夏,簡直是富翁。

    窗口有車輪碾壓過地面的聲音,伴隨着銅鈴叮噹,隨後露出一張老奶奶的臉。

    老人穿着棕紅色的布衫,不俗氣,反而很慈祥。

    老奶奶看見秦晗喝得只剩一點的冰鎮烏梅,笑眯眯地問:“小姑娘,我做的烏梅汁好喝吧?”

    怎麼這條街上的人都喜歡叫她小姑娘。

    秦晗趕緊應聲:“好喝的,特別特別好喝。”

    “我這可是祖傳手藝。”老奶奶有些驕傲地揚起下巴,笑得皺紋舒展。

    張鬱青靠在窗邊,伸長胳膊從老奶奶的推車上拿了一個透明的一次性餐盒。

    餐盒裏是桂花糕,看着白白糯糯的,淋了琥珀色的糖桂花。

    賣烏梅的奶奶奇怪地看了張鬱青一眼:“你不是不愛喫糕?”

    秦晗驚訝於張鬱青這種人居然會有貓偷魚似的舉動,故而盯着他看。

    沒看出別的,倒發現張鬱青生得真的好看。

    他的眼皮很薄,雙眼皮的褶和內眼角都顯得鋒利,睫毛弧度又小,像直的。

    眉眼犀利深邃,他卻總是懷揣着淡淡笑意。

    張鬱青和秦晗在學校裏接觸過的男生不太一樣。

    說他不好接近吧,見面的這幾次又都是他在幫忙的,但說他熱情呢,看他懟顧客時懶懶的樣子,又實在不算是熱情的人。

    如果真的有那種住在深林裏的千年萬年男狐狸,估計就是這種相貌、這種性格了。

    秦晗正想着,忽然聽見張鬱青說:“這不是來了客人,招待她的。”

    說着,他把那盒桂花糕放到秦晗面前,又拿了手機掃碼給老奶奶付款。

    剛覺得他不熱情......

    這還熱情上了!

    到老奶奶推着車走過窗口,秦晗臉已經又變成粉紅粉紅的顏色,看上去非常不好意思。

    自己統共就拿了點烤殘疾的苦味餅乾來,人家張鬱青不但請她喝了冰鎮烏梅汁,還給她買了桂花糕。

    明明是她賴着不走,還讓人家破費,這簡直太不好意思了。

    但張鬱青告訴她,桂花糕是老奶奶賣剩下的,他買單,她負責處理掉,算是幫老人家的忙了,不用介懷。

    秦晗像是被賦予使命,鄭重點頭,吃了大半盒。

    桂花的香甜在脣齒間暈染開,張鬱青把啤酒拋進垃圾桶,笑着:“慢慢喫。”

    那天回來之後,失去朋友的鬱悶好像也被留在了遙南斜街。

    秦晗跟着秦母去練了幾天瑜伽,拉伸動作做完回家渾身痠疼,都是早早就睡了。

    不過她心裏倒是一直惦記着,自己吃了人家的冰鎮烏梅和桂花糕。

    細想想,欠張鬱青的人情是挺多的。

    秦晗在心裏羅列一遍,覺得自己該找時間再去一次。

    再去遙南斜街,已經是一個星期之後了。

    秦晗先去了趟商場,逛到陶藝店,她看中一個小花盆,是純手工陶瓷的,正好可以用來栽種轉送給張鬱青的那盆仙人掌。

    商場裏有之前去的那家甜品店分店,秦晗也去了一趟,買了一整個芒果味的千層蛋糕。

    下過單,她忽然想起芒果是容易過敏的水果,她紅着臉和店員商量,換成了草莓味的千層,加單了兩杯不太甜的那種芋泥豆乳茶。

    高中剛畢業在家裏仍然是小孩,秦晗出門前秦母都會叮囑她,坐公交車比打車安全。

    但今天秦晗拎着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她站在商場門口用手機打了個車。

    等車時站在商場的玻璃門裏吹着冷氣,秦晗忽然覺得門口的糖炒栗子味道也不錯,又買了一大包糖炒栗子。

    秦晗所在的位置是帝都市中心挺繁華的商業區,約好的車在路口堵了一會兒纔過來,秦晗小心翼翼地把花盆放在後座,又把蛋糕奶茶和糖炒栗子也放進去,才坐進去。

    司機師傅看了眼秦晗設定的目的地,同秦晗閒聊:“遙南斜街有親戚啊?”

    “一個......”

    秦晗想了想,說,“一個朋友。”

    提起遙南斜街,司機大哥話匣子拉開了,用一種挺惋惜的語氣說:“遙南斜街可慘着呢,頭些年都盼着拆遷,嘿,結果一出來,偏偏就差那麼一點點,這條街都沒劃分進去,往北再走個千把百米的,那一片的老居民區就拆遷了。”

    秦晗腦子裏裝的都是書本上的東西,對生活並不瞭解,一開始沒聽明白拆不拆遷有什麼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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