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沉深的化不開。
山澗道路上,我抱着楚逸晟,胳膊忍不住顫抖。
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楚逸晟受傷昏迷,夜晚的山林已經起霧視物較差,我一時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正一愁莫展時,先前那匹受驚跑走的白馬居然又噠噠噠的跑回來了,停在我們身旁,低頭蹭蹭楚逸晟的小腿,彷彿爲它遇險逃走的行爲表示歉意。
有馬就好辦多了。
我咬牙就着楚逸晟仰躺在我懷裏的姿勢,小心的抱住楚逸晟的腰,然後雙手用力一託,將人抱上馬背調整姿勢讓其趴在馬背上,然後牽着馬兒的繮繩慢慢朝前走。
走了大約幾裏地,碰見一個山裏的獵戶。見我一個弱質女流帶着一個受傷的男人,就搭了一把手,帶我們去了離此不遠的一個偏僻村落。
這種隱藏在山裏的偏僻村落,若不是有人領着,陌生人很難找得到。
獵戶大叔的妻子是個淳樸的農家婦人,熱情的給我們收拾了偏房,送來食物和水,囑咐我們山裏夜深風大,睡覺記得關好門窗。
我從空間戒裏取出專治內傷的丹藥給楚逸晟服下,勉強餵了些溫水,扶他躺在木板牀上休息。
逃命半天我也累得頭腦發暈,探了一下楚逸晟的脈搏,呼吸平穩,沒什麼危險。便也靠在牀邊趴着睡着了。
天色破曉時分,原本閉目沉睡的楚逸晟忽然睜開眼睛,側頭看了一眼放在旁邊忽明忽暗的佩劍。
兄長?
眸光復雜望向趴在牀邊睡熟的凌羽玄,暗咬牙根擡手點了她的昏睡穴,將人抱到牀上躺好。
打開房門粗略打量了一下院子四周,看向北方遙遠半空綻放的楚氏信號,眉峯微壓握緊手中的劍。
敲開獵戶夫妻的房門,將一錠銀子交到他們手裏,囑咐他們幾句就衣袂飄飄的消失在拂曉晨光中。
天邊漸漸出現了魚肚白,清晨第一縷陽光從破舊的窗櫺縫隙透進來。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伸有些僵硬的腰身。
“晟哥哥?”我忽然雙眼大睜,“晟哥哥?楚逸晟?”
門外有人敲了幾下門,獵戶妻子就滿臉堆笑端着一碗冒熱氣的白粥進來。
“姑娘,山裏沒什麼好東西,姑娘身子嬌弱,將就着先墊吧點。一會兒你大叔宰了山雞,咱們中午燉着喫。”
我有些詫異問道:“大嬸,昨天跟我一起來的那人呢?”
“你說那位公子啊?天還沒亮就走了,說是有急事留了銀子,讓我們照顧你兩天。”
“啊?”他身上還有傷呢,什麼急事能讓楚逸晟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走?
“那他又說去什麼地方嗎?何時回來?”
“呦?這到沒說。不過看公子離開時的神色,好像確實挺着急的。”
“……”着急?他那麼悶的一個人,能讓他着急的事兒可真不多。
難道……
“啊!粥不喝了,謝謝大嬸的款待,下次,下次有機會我一定再來玩……”
“哎~姑娘……姑娘……”
獵戶妻子眼睜睜看着那姑娘風風火火的跑了,這模樣比早上那位公子看起來還着急呢!
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苦心孤詣籌謀劃策,令鬼十九放出豢養多年的兇獸爲的就是將楚莫辭引到大巴山,再用車輪戰耗盡他的修爲將他圍殺。
本來計劃按照腳程我和楚逸晟已經到達臨安城邊界,就算知道楚門有危險,以楚逸晟的修爲趕回去也只能幫着楚莫辭收屍了。
千算萬算怎麼也沒算到半路有打劫的。說到昨日在山壁道路遇到的種種,根本就是訓練有素預謀已久的刺殺行動。
可是我和楚逸晟出行是臨時決定的,除了楚莫辭沒有旁的人知道。楚莫辭我還是瞭解的,就算他想殺我,也沒必要捎帶上自己的親弟弟。
那麼只有一個解釋,昨日我們出城後就有人通報了幕後主謀,趕在我們之前提前埋伏好山石,黑衣人以及弓箭手。放眼天下玄門百家,誰敢在巴郡通往臨安的路上設伏,還是這麼大的行動,事出突然怎麼會來的這麼快?除非,這波人真正的目的不是我們?
巴郡通往臨安的路,除了楚門去臨安的人會走過,那麼臨安城來巴郡的人也會路過。這麼縝密的佈置不可能是用來對付普通鄉民,應該是奔着修士級別的人來的。嗯?下個月初八楚門婚宴,臨安蘇氏宗主一定會帶自家弟子來赴宴到時候途徑此處,那麼……一切推論就完全說的通了。
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靠!今日小爺也做了回螳螂。
可是黃雀這麼橫插一槓,導致我的計劃出現漏洞,楚逸晟相必已經有所覺察,這纔不管不顧的留下我,直奔危險而去。
怎麼會這樣……
原本我只是要楚莫辭死的……
我只是要報仇的!
如果楚逸晟出了什麼意外,楚門怎麼辦?楚氏上萬數弟子門生又該怎麼辦?景瑜太小了,根本擔不起宗主仙督的位子。
楚逸晟!
如果此番楚逸晟死了,那我該怎麼辦?
復仇,復了仇如了願又能怎樣……
楚門要被我親手毀了嗎?
……
等我心急如焚的趕到大巴山,日頭也快接近午時。
山上黑霧遮天蔽日,空中瀰漫着沖天的血腥味,耳畔隱隱傳來妖獸怒吼聲。我心頭一涼腦海裏一片混亂,理智告訴我不能再往前走了,可是楚逸晟在山上,我如何能拋下他不管?
有幾名弟子從黑霧中衝出來,踉踉蹌蹌的奔到白妖妖面前,驚慌驚恐攔下她,“不能上去,不能上去,白姑娘,山上太危險了……”
“楚逸晟呢?楚逸晟在不在上面?”
“二公子在,二公子和宗主聯手跟妖獸正打呢……白姑娘,別再往前了……”
“是啊!白姑娘,不能再往前了……景瑜公子受傷了,我們要回去喊人……”
“你說什麼?”我抓住那名弟子的衣領,急道:“景瑜也在?”
那名弟子楞了一下,忙不迭的點頭,“在,在上面……洞裏。”
正在這時,黑霧裏似乎傳來什麼人的慘叫聲,我心頭更亂,忍不住推開那名弟子,大喊一聲:“景瑜!”便不顧一切的往山上跑。
“白姑娘!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