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娘團裏幾個熟識的幫着找空位，早些時候要跟她合影的幾個男生騰出個位子來，一直朝她揮手。
“美你美你！介裏介裏有位幾！”一個微胖的男人叫了好幾遍，顧希芮才依稀分辨出是在叫她，告訴她自己那桌還有位子。
她指了指自己，美……你？
又看了下那人旁邊的，位……幾？
洋氣。
兩相比較之下，顧希芮果斷選擇了後者。
她攏了攏身上披着的西裝，擡腿要走，身後傳來個不高不低的聲音，“西裝，可以還我了嗎？”
聲音來自於主桌，她不回頭都知道是誰。
顧希芮心虛的看了看周圍，好在這對新人，新郎久居港島，新娘從小也不在白城長大，不必擔心有什麼熟人撞見，她披着林卓安的西裝，低着頭快步走過去。
林卓安漫不經心的接過西裝，往身邊的椅背上一搭，隨口道：“這兒沒人，沒位子就坐吧。”然後又回頭去跟身邊人聊白城的新項目去了。
顧希芮假模假式謝了一句，輕手輕腳的坐下，主桌上坐着的都是大佬，沒人認識她，也沒人真在認真喫。
喜宴只邀請了親朋和關係過硬的好友，喜帖上早標註了“有專業攝影團隊負責拍攝，謝絕賓客自行拍攝外傳”，因此一些身份敏感人士才能安心出席，賓客之間巴不得借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social一下，二十人的大桌上觥籌交錯，只她一個人，悶頭默默踐行着光盤行動，深藏功與名。
服務員來上菜，是按位上的招牌佛跳牆，一人一盅，還沒上桌就已經聞到了濃郁的香氣，顧希芮眼睛一亮，這家的佛跳牆是用足了工夫吊老母雞湯，加上十幾種名貴食材製成的，平時都要提前預訂才喫得到。
林卓安坐在她左手邊，一直在和另一邊的人聊天，說的明明是中文，許多字眼也常聽到，可連成段來聽，就不太懂。
服務員把一人份的燉盅放在林卓安面前，揭開盅蓋，請他慢用，又在顧希芮的面前放下燉盅，小丫頭滿心歡喜的低頭聞，服務員揭開蓋子的瞬間，一隻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的手突然伸過來擋在她面前，燉盅裏的水蒸汽驟然騰起，都撲在了他手心裏。
等她明白過來他在做什麼時，林卓安已經收回了手，順道拿起溼毛巾擦了擦，回頭接着與人交談，他動作很快，沒人注意到，只有顧希芮坐在位子上心跳如擂鼓。
“林總林總，久仰大名，我是XX公司的，能在這遇到真是太有緣分了……”一個男人自己端着酒杯過來，林卓安得體的點頭，“幸會。”
“上次鍾老牽線，林氏及時出手拉了小弟一把，實在是萬分感激，來，林總，這杯我敬你！”
顧希芮撈了個大元貝送進嘴裏，聞言擡頭看看那男人，心說林卓安二十九歲，這位這麼年輕就地中海，一定是工作太福報了。
只聽林卓安淡然道，“宋總不必太過自謙，都是鍾老的朋友，按年紀我該叫您聲宋哥，來。”
他端起手邊酒杯一口喝掉，然後舉舉空杯示意，對方驚喜連連，表示以後但凡林氏有用的上的地方，儘管知會一句，他定當全力以赴。
前陣子他受傷送醫時，醫生特地叮囑過，他胃不好，又捱了一鐵棍子，千萬得好好調養一段時間，不能喫辛辣刺激的，更不能喝酒。
“沒事，”他扭頭偷偷眨了下眼睛，“我有數。”
“你有樹，我還有花有草呢，”小丫頭眼尾一揚，“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是吧？管不了你了還？”
林卓安沒忍住，趕緊假裝咳了兩聲掩飾笑意，手一擡撫上眉骨，沉聲道，“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顧希芮，你的帳，咱們回去再算。”
顧希芮瞬間安靜如雞，只聽男人敷衍了身邊人兩句之後，轉過頭趁着添酒，又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長本事了你，敢騙我，欠收拾。”
理虧的小丫頭撈起個花菇，使了大力用後槽牙嚼得稀碎。
“……哎，林總這就是你不對了！”不知道哪裏又跑來個粗聲粗氣的男人，雖然是叫着林卓安，但說話卻朝着顧希芮，“剛纔我要坐這裏你說有人了，我還以爲是陳總或者王總他們要坐，哎這位美女，稍微讓讓，我跟林總說幾句話，好吧。”
不是“好吧？”
是，“好吧。”
並沒在徵詢她願不願意，而是明目張膽的趕人。
顧希芮嘴裏東西還沒嚥下去，不等她開口，身邊已經響起一聲，“不好。”
……
林卓安斯文的擦了擦嘴，慢條斯理的開口，“李總要跟我聊的我上次已經說過，招標都是公開透明的，這個項目也是多方關注的，恕我無能爲力。”
“至於這位小姐，她是新郎新娘的好朋友，剛纔小智特地叮囑我關照，她還沒喫完，就不必麻煩換座了。”
顧希芮回頭抱歉的笑笑，這人不光粗聲粗氣，生得是腰粗腿短，特敦實。戴着一指頭粗的大金鍊子，腕上還有個手串，這大哥竟然能把這二者有機的結合在一起，她在心裏手動佩服。
講講道理，不能因爲您長得像個坦克，就對別人實施無差別攻擊。
坦克哥沒想到還沒說到正事兒就吃了癟，臉上頓時有點不大好看，他看看鐘老，盼着他能幫忙打個圓場，誰知一身紅色唐裝的老頭兒笑眯眯的點點頭，“沒錯兒，小智也跟我說了，讓人家姑娘好好喫飯，咱今天不提別的了，待會兒他們要過來敬酒了。”
坦克哥一聽，順着臺階下來，“是是是，鍾老，怪我怪我，不看場合，那林總，我就不叨擾了，來我敬您一杯！”
林卓安扯了扯嘴角，顧希芮清楚的看到，他眼睛動都沒動，連敷衍都懶得敷衍。
林卓安還沒碰到酒杯，就被小丫頭給拿走了。
她把酒倒進自己杯子裏，一口喝掉，辣得捂嘴直抽氣，緩了緩纔開口說道，“這位大哥不好意思，都是長輩，我坐這桌有點不合適，這杯酒還是我敬您吧。”
坦克哥頭先沒注意，這眼下一看，小姑娘長得漂漂亮亮的，說話也乖巧，也不好怪在她頭上，於是咧嘴一笑，“嗐，都是來給鍾老道喜的，小事兒小事兒，你們坐着慢慢喫，回見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