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安哂笑，理了理大衣領子，“都把我備註成‘顧門林氏’了，還不打算給我名分麼？”
“你不是說先不要對外公佈婚訊麼？”小丫頭腳步一頓，“再說，就算說了結婚的事，人家萬一問起來是不是入贅，你叫我怎麼說？”
原來還是在意着他的名聲面子。
林卓安捋順她的馬尾，哂笑道，“這個……其實我真的沒所謂，就算名義上是入贅，也沒誰敢說我是圖你家產吧？”
“況且，我從來沒有一時一刻，當自己不是顧家的人。”
“那能一樣嗎？”顧希芮皺眉，“以後孩子跟誰姓啊？”
男人聽了兀自拉開一步，狀似一臉無辜，“這……都已經想跟我生孩子了？”
顧希芮：“……滾。”
“好了，”林卓安拍拍她的頭，用力攬了一下她的肩，“小傻子，我前十八年姓顧，後面十年姓林，所以你看，孩子姓什麼，我都不喫虧的。”
“不用想那麼多，我提前準備一下，明年白城這邊項目收尾後，有合適的機會，我會把婚事公之於衆的，”他拖長了語調懶聲道，“我的小太太好看又可愛，能寫書會打架，街機玩的一級棒，酒量好的不像話……”
他趁四下無人快速垂頭，在她脣角啄了一下，
“我都迫不及待要讓所有人知道，你這小丫頭何其有趣，而我又是何其有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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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希芮大抵是知道顧家分支衆多族系龐大，但晚上見着十幾桌老老小小坐的滿滿當當，還是覺得場面過於壯觀了。
酒席是顧遠達親自把關定的菜單，一十六道菜，道道有講究。
頭尾是甜湯，寓意從頭甜到尾，冷盤和主菜兼顧了酆城與閩粵一帶的口味，鮑參翅肚、生猛海鮮應有盡有，鹹淡相宜葷素恰當，兩道湯品，一道是吊足了時間的花膠瑤柱雞湯，濃郁醇厚，一道是象拔蚌絲燉白蘿蔔，清甜解膩，排菜上處處可見主人家花了心思。
海鮮都是當天下午新鮮送到，來時還活蹦亂跳的，最大限度的保留海鮮細膩不失彈滑的口感，廚子是顧遠達請來從前開酒店時的“御用”廚師長和他的徒弟，老頭兒頭髮幾近全白，操刀下廚仍然利落幹練，兩斤多的彩電龍蝦徒手一抓，毛巾一搭雙手一扭，龍蝦就頭身分離，成了待用的盤中餐。
“真殘忍……”顧希芮搓了搓手臂，龍蝦頭上的腿和鬚子還因神經中樞的反應活動着，咔咔作響。
“呵呵，喫哪有不殘忍的？”廚師長嗬嗬笑着，手速極快的切好龍蝦肉擺在鋪好的伊麪和輔料上，速度比他的徒弟還要快點。
“是誰每次都眼巴巴等最後的龍蝦頭煮粥的？嗯？”林卓安垂眼笑她。
“親眼看着太有視覺衝擊了，”顧希芮不好意思的摸摸臉，偷偷看了一眼林卓安，小聲說：“我突然想起來《人皮客棧》了，裏面人也是這樣被切一切砍一砍的……”
林卓安怔了下，然後笑得富含深意，《人皮客棧》還是當初這小朋友上初中時死乞白賴拖着他看的，看完嚇的不敢自己睡，一連半個月，林卓安只好徹夜通着電話跟她天南海北的聊，聊到電話那頭聲音越來越低，傳來小丫頭勻長沉靜的呼吸聲，他也聽着那幼獸似的的聲音睡着了。
走出去十幾米，確認沒人聽得到了，林卓安纔沒頭沒尾的說了句，“《人皮客棧》第三集你看了沒？沒看晚上陪你看。
“今晚……不用打電話哄你睡覺了。”
開席前，顧卓越拖出來個活動擴音器，顧遠達又發表了幾句感言，跟祭祖儀式上說得大同小異。
“……我父親顧恆昌、包括在座咱們各位上面的叔伯們，都是在顧家最困難的時候去到海外白手起家，回國之後也起起落落經歷了許多，留給我們顧氏一族的，物質上面嘛，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但更珍貴的是先人們敢打敢拼的精神……時間差不多了，我也就不再多說了，大家好喫好喝，有照顧不周的多擔待，咱們期待下一回，九年之後，”顧遠達掃視一週，“期待大家都能銘記祖訓，發揚精神，都能有更好的發展，光宗耀祖，再創奇蹟！”
作爲家族史上爲數不多的成功人士——成功過的也算，顧遠達還是有些威望的。
話一說完，大家自發鼓掌，在熱烈的氣氛之下，酒席開始了。
顧卓越幫忙把借來的擴音器還回去，回來後就坐在了林卓安的身邊。
“……我都沒顧上跟你說，哥，”顧卓越湊近了低聲道，“你去給太爺爺上完香，好幾個耳朵尖的跟我打聽，人家琢磨琢磨，想起來以前好像有過個什麼結婚協議來着……”
“隨便應付吧，明天就回白城了，”林卓安冷眼睃他，“還有卓越，你不覺得……現在叫我哥，已經不大合適了麼？”
顧卓越看看他，又看看顧希芮，恍然醒悟，他抿着脣欲言又止，眼裏滿滿的委屈不甘。
鬼知道他前一天是下了多大決心才終於開口叫回這聲“哥”。
草……這種植物。
早早填飽了肚子，顧希芮和林卓安二人前後腳離席，省的留到最後的都是要喝酒的親戚，酒勁兒一上來，該說的不該說的，該問的不該問的都給你謅出來添堵。
“家裏估計也有三姑六婆的去跟我媽聊天，咱們晚點再回去，”二人匯合後顧希芮說道，“去溜達溜達，消化一下。”
只是去哪兒呢？
很快，林卓安眼神一亮，牽起她的手，十指交叉握緊放進口袋裏，揚聲道，“跟我走。”
得益於鄉鄰們慷慨解囊，近年來村子裏的路修得不錯，二人沒花多少時間，就走到了村裏的戲臺邊。
平日裏，戲臺肯定是棄用的，今日趕上九年一度的大日子，村子裏有人自掏腰包請了戲團來演了一場。照酆城的習俗，戲班唱完規定的曲目之後，還會去到花錢的主顧家中，簡單的唱上一小段，象徵祈福送財。
二人到時，戲班正巧剛走，就只剩幾個小孩子在戲臺上翻着跟頭笑鬧。
上一次九年前回來，顧希芮和林卓安還沒“恢復邦交”，林卓安課業緊，來去匆匆，當日拜完爺爺就去趕半夜的紅眼航班回帝都了，根本來不及到這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