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大侄子給帶回來幾大箱手禮，等我整理一下給你們送去。”顧希芮邊說着邊拉開車門。
“小事，先忙家裏吧，走了。”唐添添揚揚手，重新駛入夜色裏。
顧希芮深吸一口氣，走進家門。
大哥大嫂正坐在沙發上，一個垂頭喪氣，面前的菸灰缸插滿了菸頭，一個則哭紅了眼睛，再不復從前那股精神勁兒。
二人見她回來，眼裏燃起些希冀來，可稍一猶豫，又不敢貿然開口了。
顧遠達無奈看了兩口子一眼，倒了杯茶給閨女，“晚上吃了嗎？餓嗎？讓你媽煮點什麼喫？”
“飛機上喫過了，”顧希芮挨着老爸身邊坐下，喝完茶朝顧長江夫妻擡擡下巴，“先說說怎麼回事兒吧。”
顧長江抹了把臉，沉聲嘆氣，“我都不好意思找你，希芮，二房東那個王八蛋他、他他媽年前一次性收了一年的房租，跑了！”
顧希芮擰起眉頭，“你是說……你們那六套房子，一整年的租金，全都被二房東捲走了？”
大哥痛苦的閉眼點頭。
“當初圖省事，六套房子都租給了同一個二手房東，本來好好的，誰知道他這過完年就一直沒回來，以前每個月都是10號轉房租，這都過了三天了，我想着打電話問問，結果電話一打過去，人都空號了！”顧長江氣得狠狠拍着大腿。
“也去問了房客，”顧遠達接茬說道，“房客說差不多年前吧，二房東告訴他們說，手頭另外還有幾套房子在裝修，缺現金，要他們一次性｜交一年的房租，可以多住一個月，房客也沒多想，省一個月房租也不少呢，就這麼的，那小子捲了房租跑了。”
“押金有多少？”顧希芮冷靜的問。
“押一付一，”齊靜如抽搭個不停，“除去押金，他還捲走三十多萬，而且……而且……”
而且他們現在面對的處境是，二手房東捲走了一整年的房租，而交了租的房客拿着收據又根本不願意搬走，真要走法律程序也是費時費力，也就是說，顧長江夫妻在未來一年，很可能都要面對着失去收入來源的窘境。
顧希芮始終緊鎖眉頭，這事兒難辦了。
“報警了嗎？”
大哥大嫂面面相覷，“……還沒，一下子什麼主意都沒了，就先來找小叔了。”
“行吧，我過去一趟看看這情況要怎麼辦，暫時也只能先這樣了，早就……”顧希芮斜睨大哥大嫂一眼，止住了話，去找車鑰匙。
早就跟他們說過，房子包給別人打理也不要掉以輕心，校慶的時候林卓安還叮囑過顧卓越，其他地區也都有類似爆雷的先例，大到公司小到個人，在塌房前快速搞一波斂財，然後扔下爛攤子和數不清的麻煩，哪管身後洪水滔天。
但他們就是不聽，還總笑話顧遠達兩口子太多心，自找辛苦。
但凡說到“早就”的事情，多半說什麼都晚了。
“行了，你們兩口子也別垂頭喪氣的了，”溫玉開口寬慰着顧長江二人，“頂天了損失一年房租，就當破財消災吧。”
“要是那麼容易就好了，”齊靜如說着又要抹眼淚，“嬸嬸，我們外邊給卓越買的那套婚房，首付早就把家裏掏空了，現在還指着房租還那套的房貸呢，這要是一年沒錢收，別說還貸了，喫飯都成問題呢！”
爸媽倒吸一口涼氣，顧希芮舔舔嘴脣，抄起手機拿着車鑰匙就要出門，走到門口腳步一頓，回頭問，“出這麼大事兒，顧卓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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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羣人在KTV總統包廂裏喝的東倒西歪亂七八糟，顧希芮“咣噹”一聲踹開門時，意識尚算清醒且注意到她走進來的沒幾個。
房間裏的菸酒味辣眼睛，她一邊嫌惡且毫不避忌的煽風，一邊精準的從一羣醉貓之中找出自家那坨廢柴。
顧卓越已經喝麻了，靠着沙發背，手拄着臉，正閉着眼打哈欠，旁邊還有個女孩子一直笑着推他，不知在說什麼。
顧希芮充分行使姑姑職能，拍拍那女孩子的肩膀，向後一瞥，眼神如果也能轉文字，那女孩子就能清晰的get到“一邊兒待着去”這層顯而易見的意思。
那姑娘一愣神，還以爲這是人家正牌女友來了，立馬戰術性撤到後方，眼瞅着這個年紀不大、凶神惡煞的漂亮姑娘，一把抓住顧卓越的領子，用指甲尖尖捏住他手臂內側一小塊嫩肉，狠狠一擰，酒意正酣的男人痛到險些原地投胎。
“醒了麼？沒醒再幫你醒醒酒。”顧希芮不知哪來一股蠻力，把個喝多了愈發死沉的大男人生拖到了洗手間，塞住水槽，水龍頭開到最大，挽起袖子一手扳肩一手按頭，直直把他按進刺骨的水裏。
5，4，3，2，1.
她估摸着時間，“嘩啦”一聲把人提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顧卓越一個一米八七的大男人，滿臉滿頭是水，衣服也溼了大半，扒着洗手檯的邊沿站立不穩，氣兒稍微喘勻了些，赤紅着雙眼驚恐萬狀，“臥槽，你他媽……”
顧希芮秀眉一豎，反手又把人按進水裏。
再次呼吸到甜美空氣時，顧卓越老實的拉緊心中萬頭草泥馬，馬堅決不能脫僵，他也不敢再囂張。
“醒了嗎？嘴也洗乾淨了？”她冷聲問道。
顧卓越幾個尚算清醒的朋友在一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紛紛舉着手機拍小視頻，根本沒打算動手幫忙，人家長輩教育自家小孩，他們也不好干涉。
他只好喪氣的點頭，落湯雞似的、搖搖晃晃的跟在顧希芮身後去了地下車庫。
“車裏有衣服，換好了叫我，給你三分鐘。”小姑姑威嚴道。
顧卓越默默上車後，顧希芮長出一口氣，給林卓安打了個電話。
那邊秒接，“人找到了？”
“嗯，喝大了，替我謝謝傅博，”小丫頭聲音帶了溫度，“你在幹嘛？”
“正要去惠子瑜那兒，”他說，“早點帶他回去，晚點說。”
顧希芮掛掉電話，顧卓越也換好了衣服，頹喪的坐在副駕駛位上。
“顧卓越你今年多大了？”她利落的把車開出去，沒什麼起伏的聲音落在耳裏卻是千斤重，“你知道你爹媽多大年紀了嗎？”
除了這句，再到顧希芮到了派出所，有條不紊的跟着民警辦手續、說明情況，全程她沒再跟顧卓越講過第二句話。
顧卓越只能默默跟在她身後，像個不關他屁事的背景板。
“……這樣就可以了，有什麼想起的信息可以隨時告訴我們，我們會盡全力破案，”警官耐心的解釋，“不過你們最好也要有個心理準備吧，很有可能抓到人以後，這錢也被他們揮霍一空了……”
判歸判，錢能要到多少甚至能不能要回來，就不好說了。
顧希芮送顧卓越回家，還沒到門口，顧長江夫婦和租客就已經劍拔弩張的對峙上了。
“……你跟我說不着這個，房子是我的，你錢給誰了你找誰退去！”顧長江兇巴巴的，要趕租戶走。
“房子是你的了不起啊？”租客梗着脖子問，“你們不就仗着生在這白城了麼，我管你是誰呢，反正我合同白紙黑字在這兒放着，收據也有，你憑什麼叫我走，你趕我一個試試？”
齊靜如急了，“我們房子又不是白來的！我想租誰不想租誰，不用問你同不同意，租不起你就別地兒找去。”
其他租客一聽，這還了得？原本來勸架的鄰居也紛紛站在租客那邊幫腔。
“租不起人家能給一年的房租？明明就是你們自己和二房東的問題，憑什麼叫我們租戶來買單？”
“對啊，我們打工人容易嗎？”
“你有本事自己去找那二房東要錢啊！找不到他們就來難爲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欺軟怕硬！”
……
“那個，先回去先回去，”顧希芮趕緊上前解圍，“我們已經去派出所報案了，都別急，你們先這麼住着，咱們回頭等等消息，看情況再商量好吧……”
她給顧卓越遞眼色，折騰了一晚上，這傻小子酒醒了大半，也知趣的拉走了顧長江夫妻。到了顧卓越家裏，她大概說了說派出所民警的意思，正準備走，齊靜茹突然叫住她，囁嚅道，“希希，這事兒……你跟卓安說了嗎？能不能拜託他……”
“抱歉。”
“不能！”
顧希芮和顧長江同時開口。
顧希芮看了眼大哥，他說不能的時候中氣十足，斬釘截鐵，比幾分鐘前跟房客吵架還理直氣壯。
“別事兒多，能辦辦，辦不了就拉倒。”他瞪了齊靜如一眼，齊靜茹猶疑着，又看向顧希芮。
顧希芮抿了下脣，正色道，“我幫你們，因爲你們是我的大哥大嫂，但我老公的主意，你們就不用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