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紙風華 >第一百五十五章 鋪成紙筆
    哪件事,也都心知肚明瞭。

    趙雲舟被欺瞞,甚至可以說是被騙回京,定然是不知道赫章籌謀暗算他的。

    如今看來,明淮情卻然是知情之人,雖不知他爲何要瞞着趙雲舟,這不是等於豎起隔閡嗎?

    但顯然,趙雲舟未得任何處罰,肯定會調查,所以這事兒指定是瞞不住的。

    皇帝覺得他事務繁忙,所以他就不管了。

    明淮情是個聰明人,他能探聽到赫章的謀算,還暗中調遣了趙雲舟回京,在此之前毫無風聲。

    身爲帝王,怎麼可能放心,所以這摺子之上的最後一句話便是:明淮情無意高官福祿,也無意鋪就帝王。但只需明淮情還在風花雪月一日,風花雪月便只是楚國一風雅之所,別無二心。

    身爲一個好的帝王,要會權衡利弊。他也不需要明淮情出任仕途,繼續與趙雲舟結交也無大礙。

    一個聰明人,自然比一個敵人用起來要順手。

    “小常子。”皇帝心甚悅,喚道。

    “奴才在。”常公公彎腰應道。

    “賜風花雪月明淮情,般若劍。”皇帝眯了眯眼睛,不罰反賞,總之,這個人情,風花雪月總要念着的。

    般若劍,雖未能名列十大名劍,卻也是楚國藏劍閣中收着的前十了。

    公子清霄,明淮情在此之後,纔是真正的身處繁華場,獨立於京中仙葩。

    常公公立即應下,“是,皇上。”

    晚宴之後。

    外面惹起一陣喧鬧聲,皇帝皺眉,“怎麼回事?”

    好不容易解決了這樁事兒,還有人來煩他。

    常公公走出去瞧了一眼,走進來替他揉着百會穴和太陽穴,“和貴人來了,在殿外長跪不起,請皇上給個說法呢。”

    皇帝眯着眼睛,“朕還沒找她,她還敢來御前求說法。”

    打死他也不相信,赫章設的那些局,與部落九部商量好的那些齷齪赫允兒會不知道。

    如今不過是自食惡果,還來找他要說法。

    他是皇帝,又不是活菩薩轉世的正人君子。

    “讓她進來。”

    赫允兒進了韞陽殿,倒是也沒有大吵大鬧,只是極爲平靜的看着上首的帝皇,“臣妾想問陛下,趙將軍身在何處?”

    提到這個皇帝就氣不打一處來,趙雲舟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居然連早朝都不上。

    還沒告假,這是赤裸裸的翹了早朝啊。

    於是硬邦邦地回了赫允兒一句:“不知道。”

    “那臣妾的父親,就埋骨沙場,爲趙將軍做嫁衣嗎?”赫允兒接着問道。

    皇帝摩挲了一下指上的玉扳指,睥睨之色在眸中一閃而過。

    “赫允兒。”他勾起脣角,帝王之儀在這一刻勾勒的恰到好處,幾乎不帶任何情感。

    “你是不是覺得,他曾爲朕守住了三城,立下了汗馬功勞,朕如今就是薄情寡義。”皇帝注視着桌上的玉杯,裏面的茶已經冷卻,不冒一點點熱氣,就連嫩綠的茶葉都沉到了水底,只餘黃綠色的茶湯依舊顏色漸深。

    “那朕不如告訴你,他曾經就算是驃騎大將軍,就算一人守一城,再多的功勳,只要他有這麼一次,身爲帝王,朕就容不得他。”他重用趙雲舟,卻也沒有剝奪赫章身上所有的榮耀。

    身爲帝王,本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況,赫章待皇家向來冷漠,而他本身,也隸屬於前朝之臣。

    無論是杯酒釋兵權,還是楚西煜請命邊疆。赫章,他已經觸犯了一個帝王的逆鱗。

    就算不要這個人,就算暫時失了制衡之術。

    赫將軍此次徵行,後果,他還是喜大於憂的。

    皇權路上,怎麼可能沒有冤魂。

    赫章是忠是奸,他已經不必去評判。

    “朕會着二皇子楚西煜爲赫將軍蓋棺定論,赫將軍一身鐵骨,朕會賜下諡號,忠。”

    上首還未顯老態的帝皇,上下嘴皮子輕輕一碰,曾經一代將軍的榮與辱,便如此輕易地定下了身後名。

    赫允兒悲從中來,忠?

    若真的覺得是忠,怎麼會讓楚西煜蓋棺定論,連棺材都不肯運回京。

    果真是帝王。

    她覺得,父親的選擇果真是從未錯過。

    楚家的江山無辜,人卻不無辜。

    尤其是帝座之上的人,更不無辜。

    “臣妾,叩謝皇上聖恩。”赫允兒盈盈一笑,一雙破光卻清漾的眸子卻好像泛着數不盡的光影。

    皇帝微微恍惚,對常公公道:“退下吧。”

    常公公一驚,“陛下。”

    和貴人在這兒,讓他退下,這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老奴告退。”

    常公公一顆心幾乎跳到了喉嚨裏,眼睛都有些酸澀。

    這人吶,一旦有了習慣,看什麼都會有偏差。

    自長樂郡主進宮以來,已經六載。六年來,後宮不進新人,未有其餘人承寵。

    六宮粉黛,今日破了戒律。

    三更的鐘聲敲過,常公公纔得到傳喚的消息。

    於是低眉順眼的走進去,順帶派人去收拾後殿。

    “皇上。”常公公恭謹的道,盡力避過身旁那道豔麗的身影。

    雲鬢高綰,朱羅點翠,容顏薄汗。

    一身素色雲錦已經換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襲翠綠色的煙霧衫,腰間衣帶都是上好的泥螺絲綢。

    簡直判若兩人。

    “擬旨。”皇帝言簡意賅。

    “是。”常公公心下已經明白了大半,只能低頭應道。

    “着和貴人赫允兒姿色天成,晉爲賢妃。”帝王威嚴的聲音落下,激得常公公渾身一抖,但還沒來得及緩衝,下一句話已經朝着他砸了下來。

    “賜,韞陽殿筆墨伺候。”

    常公公臉色白了,唯唯諾諾的應聲。

    “有問題?”皇帝挑了挑眉,奇怪的問道。

    “老奴不敢,皇上恕罪。”常公公調整好狀態,躬身行禮。

    帝王心思,不該置奪。

    雖然,這韞陽殿的筆墨伺候,自始至終,都只有貴妃娘娘曾經插手過。

    就連皇后,都不曾有此殊榮。

    鋪成紙筆,情之一字,亙古不落天家。

    常公公垂着眸子,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張已經故去許久的容顏。

    賢妃這個稱號,在楚國這一代的后妃中,終究不再是唯一。

    賢妃段容,段家長女,那曾經可是帝王心頭愛重的初戀,盛年長逝君懷,年僅二十七,當今五皇子楚北越生母。

    如今也只得稱一句,先賢妃。

    赫允兒自然不會不知道,更何況,她知道自己勝之不武,也來之不易。

    換做一個正人君子的角度來看,她便是個十足十的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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