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千耐微楞，沒料到柳子韻會這麼直白，微微糯糯地點了點頭，“嗯。”
說完，也有些緊張，生怕柳子韻會冒出這樣的念頭……
蘇千耐不敢想象，那一天，柳子韻到底經歷了什麼。
曾有一段話這麼說過：你不懂別人經歷了什麼，就不要勸別人大度。
蘇千耐生怕以柳子韻現在的心理狀況誤解自己的意思，旋即又補充說道：“生命很重要，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丟失了任何東西都可以重新再來，但生命不能。柳小姐，我的意思是，人是可以不斷重來的……”
“我當然知道你的意思。”柳子韻打斷蘇千耐的話語，氣場依舊不輸曾經。
蘇千耐眉頭微皺，“您真的明白？”
現在的她只是一個護士，所以用了敬語……
正當蘇千耐緊張之時，靠在病牀頭前的女人目光穩定而溫柔地望着她，勾脣一笑：“因爲有的人不值得，不是麼？”
聽到這裏，蘇千耐微微鬆了一口氣，也自然知道，柳子韻口中值得不值得的人，指的是，權夜聿……
之前跟柳子韻接觸的過程中，依稀能夠判斷出，子韻姐也曾深深的喜歡過一個人。
現在她知道了，那個人不就是權夜聿麼……
世界兜兜轉轉，還真是小。
“是。”頂着背後權夜聿能聽見的壓力，蘇千耐應了一句。
反正她，現在不過就是一個護士身份……
不用顧忌什麼。
更何況，她認爲如果子韻姐跟權夜聿在一起不開心，亦或者說，權夜聿根本沒有保護子韻姐的能力，那也確實，沒有必要在一起——
有的人，是不值得。
她只想子韻姐開心就好。
如果快樂太難，那就祝你平安……
此刻，柳子韻昂起頭，心情有些涌動地說，“你跟我一個朋友很像！”
蘇千耐忽而錯愕，拿着單子的手都顫抖了幾分，“你說……什麼？”
柳子韻瞧面前的女孩緊張，笑着迴應，“不知道爲什麼，看見你就像看見了我一個好朋友，她的性格跟你倒是蠻像的。”
“跟我像？”蘇千耐皺眉，她不確定柳子韻說的，是哪個朋友。
柳子韻在娛樂圈的朋友，應該很多……
“是啊，”病牀上臉色虛弱的女人有些柔情地失笑了下，“只可惜，她不能重來了。”
“……”
一剎那間，蘇千耐這才反應過來，柳子韻說的是自己。
她死亡的新聞，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子韻姐當時看到，恐怕一定——
有些難過吧？
蘇千耐眸光深了深，將單子上的信息用鋼筆記錄，旋即遞給坐在一旁的宮錦辰，“麻煩家屬籤一下藥物確認單。”
一碗粥已經喝得差不多了，柳子韻嘴脣上沾染着微微晶瑩的色澤，終於看似稍稍恢復了一點兒精氣神兒……
氣色也恢復了一點。
這讓蘇千耐覺得倒是有些欣慰。
此刻，突然，柳子韻雙手平放在被子上，又緩緩說道，“我那個好朋友很倔強，但性格，卻是很多女孩都沒有的，看上去古靈精怪的，我很欣賞她。”
再度確認，柳子韻說的是自己……
“是啊。”柳子韻昂起頭，盯着面前護士女孩的眼睛，“不知道爲什麼，你跟她的眼睛很像，一樣清澈跟單純，就好像倒映在湖中的月亮，乾淨。”
“有一瞬間的恍惚，我真的以爲，你就是她了……”
有些喃喃自語。
“……”蘇千耐多想告訴眼前的這個人，她就是她。
她沒死。
子韻姐，我還活着……
告訴對方，子韻姐，我很擔心你。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柳子韻勾脣微笑，第一次覺得心情有些好，這麼長時間以來，她也從未開口說過這麼多話，“晚上換藥的時候還能看到你嗎，還是明天？”
她想問下她的值班時間。
人和人之間是有磁場關係的，有的人，只單單見一面……
就彷彿見過很多次。
而現在柳子韻見到這個眼睛神似蘇千耐的護士，就覺得，彷彿又看見那個小姑娘重新站在自己的面前——
跟她爭風喫醋。
那種小女生的乾淨美好，是僅僅只在青春時期保留的。
現在想想，當時的柳子韻，也不過就是爲了逗逗蘇千耐……
或許讓這個護士女孩多陪陪自己，柳子韻心底會更好受一些。
提到這個問題，蘇千耐皺了皺眉，並不好回答，如果她回答她的名字是徐芳——
但後面倘若真正的徐芳迴歸到崗位，一切的僞裝，都白費功夫了……
更何況，也會引起柳子韻的懷疑。
她答應了陸蕊慕，也答應了陸慕年，真正的蘇千耐，已經死了……
她的肚子裏還有寶寶，還要爲了新生活而努力。
“我們這裏的護士是輪流值班的，今天恰好輪到我替班，我不是這個科的實習生，而且實習生，經常被調來調去。”蘇千耐嗓音低沉難聽地故作發聲，音色是那種很不容易被注意到的。
“這樣啊，那什麼時候可以再見到你？”
“……”
宮錦辰已經簽好了單子，“好了，小護士。”
蘇千耐緩緩接過醫用執行單，眼眸再次落到柳子韻的身上，涌動着一絲絲疼惜不捨得的情緒劃過，“那柳小姐，好好休息。”
嗓音儘量看起來正常，無異樣。
始終保持着鎮定……
可天知道，這一次告別，多久又才能見？
或許之後都不能見了……
像這種機會，並不多。
就算有這樣的機會，她也不能每一次，都扮成一個護士，來探望柳子韻。
對不起，子韻姐……
請你一定，照顧好自己。
蘇千耐生怕自己再在這裏多待一秒，就會難受到眼睛發紅，準備正常地轉身離開病房，然而在她剛轉身邁開步子後——
身後的柳子韻忽然叫住她，“你還沒回答我你叫什麼名字？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聘請你做我的私人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