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燈把好問樓照得通亮，走廊上都是學生在竄來竄去找考場，陳熹微小心地穿梭在其中，一間間打量教室門上的考場號貼紙。
明達月考、期考都是按照成績排考場的，但新轉來的同學在明達沒有成績記錄，按慣例是隨機插在最後幾個考場中。
陳熹微就被分配到了倒數第三個考場。她拿着考具找考場，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還沒進門就被人撞了一下。
幾個男生頭回頭匆匆瞥了她一眼就繼續追趕打鬧去了。陳熹微抿了抿嘴，也不惱，只慢慢揉着自己被磕到的手腕尋座位。
考場鬧哄哄的，一羣人完全沒個考試前的樣子，喫零食的喫零食，嬉戲的嬉戲，有的還忙着在課桌上打小抄，就這還只是倒數第三的考場。
陳熹微忍不住搖搖頭失笑，她完全想不出最後兩個考場該是什麼“沸反盈天”的模樣。
陳熹微的考試座位靠窗比較邊角，按理說不引人注意，可偏偏她坐下沒多久，教室裏的聲音就小了不少，很多同學都在朝她這邊張望，先前不小心撞到她的那個幾位同學更是頻頻打量她，期間還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說些什麼。
陳熹微心覺奇怪，前後看了幾眼，確信自己周邊沒有旁人後，有些明白過來，立馬低頭看自己的課桌，避開了那幾個同學的目光掃視。
可她有心躲避，別人卻偏要湊上來。沒兩分鐘，陳熹微的課桌被人敲了敲，她迫不得已擡頭。
幾個長得三大五粗的男生圍在她身邊，虎視眈眈盯着她，中間那個膘肥體壯的男同學率先粗着嗓子問：“你就是一中來的？”
陳熹微看這架勢更是確定心中的猜想了，舔了舔乾澀的脣，立馬搖頭低聲道：“不是，不是。”
不想她一說完，旁邊一位男生的臉色猛地就變了，嚴肅道：“嘿，你還騙人。怎麼不是，你就是那個市一轉校生陳熹微，學校論壇裏還有照片。而且你這座位對應的就是陳熹微的號，我們都瞭解清楚了你還想狡辯？”
陳熹微含恨咬了下牙，她着實想不明白明達的人怎麼這麼愛逛論壇！而且自己的照片又是什麼時候被放上去的？
見她沒出聲，男生又繼續道：“我們找你也沒別的事，就是待會考試給我們抄抄就行。”
陳熹微剛想婉言拒絕，對方就在她沒開口前立馬搶話：“我們不是找你商量，這答案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對！”幾個人一起附和着，頗有點霸王硬上弓的意思。
陳熹微看着眼前的情形，想起從前一中學長學姐們說過，他們最怕全市大統考時被抽到別的學校去考試，有些學校的壞學生只要看到考場裏有四大校的，就愛在開考前威脅這些學校的學生，要他們幫忙傳答案。
從前陳熹微還不怎麼相信，因爲她一直覺得學渣也有學渣的風骨，別人考得差是因爲沒把學習當回事，所以對成績難道不是更無所謂？
但現在換一面想，其實舞弊這種沒有付出努力卻想要換取好結果的行爲不就是等同於想不勞而獲？
若是說起世界上想不勞而獲的人，那還真是挺多的。
陳熹微偷偷嘆了一口氣，懷着最後一點希冀，小心試探道：“同學，你們既然能考到這個考場應該不是那麼在乎分數吧……”
不想領頭的男同學粗獷一笑：“本來是不在乎，但這次爲了屁|股不開花就必須要在乎，正愁沒辦法老天就送答案來了。陳同學，你就委屈一下，我們也不抄多的，選擇題就行。”
儘管男生此時說話還算客氣，可這絲毫不會減輕陳熹微對舞弊的反感程度，因爲這對不舞弊的來說同學很不公平。
也許世界上不公平的事很多，不差這一件，但在她這裏，總歸是能少一件是一件。
她看了看眼前幾個孔武有力的男生，正琢磨着要怎麼和這幾個人周旋到監考老師來時，腦袋就被人輕輕點了一下。
陳熹微扭頭往外望去，林暮辰此刻正冷着一張臉站在窗邊，衝她揚了揚下巴，沉聲說：“陳熹微，你出來。”
陳熹微聽得一愣，滿目疑惑盯着林暮辰，後者卻頓時垂眸避開了她的眼神，神情很不自然，耳朵也微微紅着。
陳熹微納悶兒，無意瞥到身邊幾個男生噤如寒蟬的模樣，忽然靈光一閃，明白了什麼，轉頭看着幾位圍着她的男同學，故作爲難道：“能不能先讓我出去一下，他找我。”
說話間還伸手指了指林暮辰，一臉苦澀。
林暮辰也很適時的冷聲教室裏的幾個人：“怎麼，你們有事？”
聲音不大但卻讓人不寒而慄。
幾個男生一見窗外是他，哪還敢繼續攔着，連忙分出了一條道讓陳熹微出去，期間還膽慫地瞄了林暮辰好幾下。
林暮辰此時臉色十分難看，嘴角拉得直直的，眼神也滿含戾氣。
男生們不敢觸他黴頭便立馬找藉口四散開，甚至心裏還不忍同情起陳熹微，以爲她這是得罪了人才被找上門。
殊不知陳熹微當下就跟出了籠的鳥兒似的，別提多開心了。她壓下心中的雀躍，快步走到林暮辰跟前：“謝謝。你怎麼剛好在這……”
話說到一半，陳熹微將後半截憋了回去。她突然想起自己看考場安排時順帶瞥一眼林暮辰的，他考場就在她隔壁，所以現在出現在這兒興許是路過，也就不奇怪了。
林暮辰往旁邊走了幾步，將將挨着欄杆，瞥過眼盯着掛在牆外的盆栽，淡淡道：“以後要被分到這種考場，別來太早……”
話沒說完，又自嘲般地冷笑了一下，徑自呢喃着：“不對，你以後應該不會來了。”
後面的聲音太輕了，彌散在空中聽來沒頭沒尾，陳熹微被繞得有些糊塗，可見他說這些話時似乎心情低落就沒有追問。
隔得近了，她才發現少年的眼下有着淡淡的烏青，身上也沾染了濃重的煙味。
陳熹微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原本想要上揚的嘴角也漸漸平緩。
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發現關心的話卡在了嗓子眼怎麼也說不出口。大概是清楚自己有點喜歡他之後生怕被他發現，所以說話做事反而畏手畏腳了。
陳熹微憋紅了一張臉，磕巴道：“他們好像走了，那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