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並不會因爲某個人的離去而停止運轉。

    時間是消除一切影響和懷念的利器。

    哪怕是一向號稱是嫉惡如仇的周金海,也逐漸快淡忘了那個叫做王子文的斯文青年,因爲他,也無能爲力。

    大半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刑警隊的會議室裏煙霧繚繞,周金海組織着同事們一起分析着近來發生的一起兇殺案件的情況,投影儀照射下的幕布上,犯罪現場的殘忍跡象明瞭至極。

    不過,幸運的是,經過衆多同事不分晝夜地追蹤和調查,還是取得了重大的進展,這讓周金海滿是皺紋的臉上,多了幾分輕鬆之意。

    嘎吱一聲,身旁的老劉突兀地站了起來,會議室裏的所有人不禁都看了過來。

    “怎麼了,老劉?”

    老劉並不是一驚一乍的性子。

    “你看看這條新聞!”

    “竇英是誰?”

    新聞是國內的一名留學生在大洋彼岸被槍殺的內容,歹徒乾脆利落,將在車子裏的留學生一槍爆頭,隨後揚長而去。

    畢竟是持槍自由的國家,這類事件並不少見,只是這一次的死者身份是國內的留學生而已,但這也並不足以讓身爲一名老刑警的老劉感到震驚。

    老劉並不做聲,而是打開了手機上的另一條新聞鏈接。

    “對岸的同仁破案的速度很快嘛,一天就把兇手給抓到了,哦,還是個職業殺手……”

    周金海嘟囔着,到最後卻不說話了,仔仔細細地看了下去,直到最後,才忍不住擡頭看了老劉一眼,老劉似乎讀懂了他目光中的疑惑,不禁點了點頭。

    他和周金海是王子文案件的直接經手人,對山河集團嫡系成員是有過詳細的瞭解的,更明白李思文非常有可能是王子文的下一個出手目標,但隨着王子文的“意外”死亡,事情似乎已經告一段落。

    但這兩則新聞,顯然說明事情並不像他們想的那麼簡單。

    “凡是和李思明相交莫逆的人,在這半年之中,全部死於非命,據兇手交代,他是從網絡上接到的殺人任務,僱主很爽快,定金早早就打過來了!”

    “我打過電話給李思明,聽得出來,他很惶恐,原先想要回國繼承家業的想法也暫時擱淺了,他也不願意和我多說,感覺,感覺,就是精神方面可能已經出問題了!”

    “這難道是王子文的後手?”

    周金海倒吸了一口涼氣,很是堅信這個猜測,因爲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像王子文那樣對李山河一家恨之入骨,也不會有人會用這樣的方式,讓李思明生活在恐懼之中。

    那個斯文的年輕人……

    真的是讓人生起一股恐懼和無力感,即便是他已經死了!

    “這個竇英,在網絡上很有名氣,因爲其父親的關係,關注度很高,網友們都稱呼他爲豆豆,跟那個王子文案中死掉的公子哥……”

    “老劉,少說兩句!”

    心緒激盪了很久很久,周金海最終選擇了沉默,這幾則新聞的背後,如果不去串聯起來,恐怕也不會讓人輕易地聯想到什麼,唯有他和老劉,作爲案件的參與人,才能想到這其中的種種因果。

    但這重要嗎?

    很重要,其實也未必重要!

    既然當初他們選擇了沉默,這個時候又何必再次跳出來,更何況,發生在大洋彼岸的案子,他們更加無能爲力了!也更加可以心安理得!

    只是,王子文這個名字,無疑會牢牢地鐫刻在他們的內心深處,是他們職業生涯的“一生之恥”!

    但他們並沒有想到,紅人豆豆的死亡,就好似在滾燙的熱油之中倒了一盆涼水,其後續引起的餘波和震動,終究是讓王子文的復仇,畫上了一個驚人的感嘆號。儘管這是在許多許多年之後了。

    浪蕩山又名九峯山,其主峯高聳入雲,常年白霧繚繞,頗爲神祕。

    偶有山下的百姓誤入其中,便會被迷宮一般的林木困住小半日,待到百姓餓得飢腸轆轆之時,便有一條通衢出現在其眼前,放其歸去。

    這一來二去,百姓們就猜測,浪蕩山中分明是住着神仙的,也必然是位憐憫世人的好神仙。

    有好事者,在山下立了一座神廟,廟中坐臥着一座粗糙的泥塑雕像,號浪蕩山神。

    只是這仙人雕像委實是醜陋至極,雙眼大小不說,還上下歪斜,鼻口甚大,佔據了大半的臉龐,哪裏有半分仙風道骨的模樣,反倒是跟地獄中的惡鬼相差無幾。

    儘管如此,山下的百姓們依舊常來祭拜,偶爾也會將所求之事道給仙人聽,也有寫在紙條之上壓在貢品之下的,如果是些小事,倒也有幾分靈驗,但若是論及遠大前程或者是娶妻生子之類的,便也純粹地當做是一個心靈寄託之處了,因爲重來就沒有靈驗過的時候。

    想來是山上的神仙,仙法並不怎麼高明!

    一位腦袋上立着一頂金冠,金冠上鑲着七彩珠玉,期間隱隱有光華流動的白髮老者,很是突然地打了一個噴嚏。

    “又是哪個小人在咒罵本尊,着實可惡!”

    接連打了三個噴嚏之後,滿面紅光,仙風道骨,一身明黃色道袍簇新而絲滑,腰間一條火紅色的玉帶,上面掛了一個五彩斑斕的錦囊,一個綠色的迷你小葫蘆的老者高坐在一張石椅之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對面場地上的弟子們,眼神中流露出失望、擔憂、憤怒的情緒。

    王子文幽幽醒轉,靈魂卻好似仍舊在雲霧之間,渾渾噩噩的,沒有半點清明可言。

    入目的是幾張各式各樣的臉龐,在他的正上方圍成了一個圓形。

    見他醒轉,衆人瞬間一鬨而散,只留下一個滿面皺紋,皮膚黝黑,臉型方正的老頭看了他好一會兒,輕聲喚了句,“大師兄!”

    “總算是醒了,料想我那顆靈丹還是起了些作用的!”

    不遠處又有一個聲音傳來,不待王子文轉頭看過去,身旁的老頭已經很是隨意地拱了拱手,“師尊道法天成,些許傷勢,弟子想着也是不在話下的!”

    他這般說着,可臉上的表情卻是如此機械,好似這般說辭已經重複了無數遍似的。

    “自己這是被搶救過來了?”

    王子文感受着渾身上下傳來的虛弱無力,面前的一切好似在夢境之中,但又如此清晰,等他混亂的思緒終於有了一點點起色,只是面前並不是潔白的病房,一眼望過去,反倒是碧藍的天空,鼻子裏吸進去的空氣都有幾分香甜和清冷。

    好歹是個重傷的,不在ICU也就罷了,爲何還是以地爲牀,以天爲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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