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長明將手中的茶盞拿起,又放下,看着茶盞中一縷嫋嫋的煙氣緩緩升起,那碧綠的液體中蘊含着精純的靈力,他不禁幽幽地長嘆了一口氣。

    青玉宗在北域也算是有些聲名的宗門,實力較之十八盟宗門也只是差上些許罷了,可即便如此,也不敢隨意地拿出能夠增強修士靈識的山月茶來招待賓客,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天天如此,饒是他心性堅忍,也難免惆悵,到底是喝還是不喝。

    他終歸是對機巧宗保持着警惕之心。

    突然,他心念一動,從懷中掏出一枚奶黃色的玉佩,玉佩嗡嗡震顫幾聲,隨即歸於平靜。

    這是他和靈獸宗朱魏燕商定好的傳訊法寶,自那日李玄明將二人勸下,朱魏燕仍舊執意要離開機巧宗,聽聞是那李玄明親自將朱魏燕送出機巧宗山門,而當日馮長明也收到了朱魏燕的傳訊,言及他已越過向月湖,趕往靈獸宗。

    只是之後,便杳無音訊。

    “我已平安回到山門,勿念!”

    儘管此刻玉佩中傳來的是保平安的訊息,可馮長明終究是面色一變,隱隱感覺到不妙。

    他與朱魏燕商定好的暗號是無恙,卻不是什麼勿念。

    如此想來,朱魏燕定然是遭遇到了什麼不測。

    此刻,當他再看去那山月茶之時,看到的卻不是什麼靈茶,而彷彿是那穿腸毒藥,催命道符。

    “主人,今日乃本宗將靈術的宣講日,主講人乃本宗的器繪大師,您可有興趣前往聽講?”

    往日看着平平無常的童僕,那雙幽深的眸子裏都飽含着危險的氣息。

    馮長明正待推辭,當務之急,是該如何思考離開機巧宗這是非之地,可朱魏燕可能的遭遇着實是讓他踟躕不已。

    不過,他隨即一怔,問道:“將靈術?這不是你們機巧宗的核心功法,我們這些外宗的弟子也能聽?”

    “將靈術雖是本宗核心功法,卻也是最爲基礎的功法,本宗十餘萬弟子皆有修煉,即便是外宗弟子以及宗門弟子親眷也多有修習的,在功法一道上,本宗歷來不會敝帚自珍!”

    童僕仍舊恭敬回道。

    將靈術的確是機巧宗的核心功法,在北域也有諸多修習之法流落在外,儘管機巧宗從不追究此事,但大多數人都知曉,流落在外的將靈術必然是不全亦或是經過篡改的,與機巧宗宣講日上宣講的顯然不可同日而語,更何況,這主講人竟是機巧宗靈識第一大修器繪大師,此等機遇委實是難得一遇。

    馮長明本身在靈識修爲上小有成就,也有自身獨到的見解,儘管心中猜測此番宣講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其卻仍舊心嚮往之。

    他最終還是去了!

    修行界本就處處危機,若是心性不夠堅定,他也做不了青玉宗的首席大弟子,當然,他心中還有些許思量。

    王子文並無馮長明這般那般的顧慮,浪蕩山的靈識修習功法極爲有限,而且粗陋,這些時日在機巧宗所見所聞,委實讓他對修行一道有了長遠的認知,每一次機巧宗組織的傳道授法他都不曾錯過,積極性儼然比機巧宗的尋常弟子還要更高一些。

    當然了,他仍舊沒有修習處半分靈力來,可在靈識修習上,無疑是突飛猛進的。

    機巧宗的靈識修習在北域首屈一指,由於御使機關法寶,多需要修士基礎靈識修爲強大,操控也需精細化,王子文的靈識修習也受此影響,在逐漸轉變之中。

    器繪大師是一個瘦削的老者,面黑無須,脊背微微佝僂,手指節十分粗大,主講靈識起來卻顯得晦澀難懂,他多以御使法寶爲例,功法配合鬥法,卻是在實踐中獲得了真知。

    王子文暗道一聲厲害,雖然並不能全部聽懂,卻也不妨礙將其所講全然記於心中,靈識強橫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記憶力也好的出奇,甚至已經到了過目不忘過耳不忘的變態程度。

    廣場之上,一衆機巧宗並外宗弟子聽得津津有味,王子文放眼看去,近幾日他所見到的外宗弟子幾乎已經悉數到場,看得出來,衆人對機巧宗的將靈術都非常感興趣。

    “浪蕩山,周道友!”

    王子文霍然一驚,不由轉頭四顧。

    他的腦海之中突兀地響起一道聲音。

    馮長明見狀不由苦笑,“周道友勿要慌張,此乃傳音之術,切莫東張西望,聽我慢慢道來就是!”

    王子文雖是修行菜鳥,但靈識敏銳,還是捕捉到了一絲傳音之術的契機,不由地向之前有過幾面之緣的青玉宗馮長明望去。

    馮長明大驚失色,急忙切斷傳音之術,目不轉睛地望向前處,好似根本沒看到王子文的目光似的。

    他本欲用此法攪渾此事,王子文乃浪蕩山弟子,修爲極弱,又好似十分懵懂,無疑是最佳人選,而他便可隱身幕後,再擇機試探,卻不成想王子文如此敏銳,竟是才用傳音之術說了兩句話,便被他瞬間找到了源頭。

    傳音之術雖是小道,可對靈識修爲是有一定要求的,一個煉氣境界的修士,如何能夠一下子就察覺到?

    馮長明心中疑惑,卻並無打算再在王子文身上多下功夫,此人也有幾番古怪。

    王子文雖然依舊疑惑,卻見馮長明正襟危坐,卻也沒將那兩句莫名其妙的話放在心上,只當是他的靈識判斷出了狀況,但究竟是何人傳音,此刻卻又沒了下文?當真是不當人子!

    不過,終究是有些古怪了!

    馮長明繼續傳音,有選擇性地找了幾個修爲較弱的外宗弟子,將其心中的猶疑娓娓道來,更是添加了諸多猜測。

    其餘人的表現無疑比王子文這個菜鳥要成熟許多,多數人面不改色,甚至連絲毫多餘的動作都無,但馮長明知曉,他們皆是聽進去了,而他也未曾暴露他的身份,這點自信,他終歸是有的。

    王子文心滿意足地離去,大師不愧是大師,見解獨到,發人深省。

    馮長明風輕雲淡地離開,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

    而廣場之上卻多少陷入了一陣微妙的氣氛當中,相熟的修士已經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看姿態,多數竟也是以傳音之術在交流。

    而其隨身伺候的童僕也發現了此番異樣,目光閃動之間,卻也沒有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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