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佳冉助理很有眼力，在李駱話音落下時，已經把準備好的文件遞了過去。
李駱已經提前看過，等於是過了他這第一道關，才能到聞韜眼前。
“有改動？”聞韜看着稿子發問。
“是，做了一些修改。之前的採訪稿有些不成熟的地方。”秦佳冉虛心承認不足，同時她也聽出來，之前發給李駱的採訪稿其實聞韜已經看過。
許是最初的稿子沒入聞韜的眼，才一直約不上的。
秦佳冉暗自思忖，看來聞韜是真得嚴格，也是真愛惜自己的羽毛啊。
她更感激黎麥了，雖然不知道黎麥到底用了什麼方法，但肯定不是美人計就對了。
“你幫忙了？”聞韜冷不丁望向黎麥。
黎麥眼睛瞪圓，猝不及防否認，“沒。”
她嚇得不行，不知道怎麼話題就跑到她身上了。
聞韜難得多說幾句，看着秦佳冉道：“你有位好朋友。”
秦佳冉精明，當即大方承認：“是，麥子單純又仗義，要不是她，我怎麼有幸見到聞教授？”
“訪談的問題我看過了，角度算是新穎，正好我也有些話想說，這裏面涉及到我最近的研究方向，後面加的幾個問題有點意思。”聞韜點評之後，對李駱道：“你從我最近的檔期裏擠出三個小時，接受秦總的採訪。”
“好。”李駱當即打開手機看日程安排。
秦佳冉和黎麥眼神交匯，都是欣喜的神色。
“黎麥對我比較瞭解，希望這篇訪談文章有她參與。”聞韜提出一個要求。
“當然沒問題，稿費一分不少，署名第一作者。”秦佳冉爽快回應。
“好。”聞韜說完，便不再談論工作，開始用餐。
秦佳冉真是用了心，點的菜很合聞韜胃口，清淡不油膩，工序卻是極爲複雜的。
聞韜喫飯有個習慣，就是食不言，這一點秦佳冉和黎麥都知道，所以老老實實一句話不說。
二十分鐘後，聞韜喫完，吩咐李駱買單。
秦佳冉忙阻止，“這怎麼行？應該是我請。”
“我沒有讓女士買單的習慣。”聞韜的口吻毋容置疑。
“聞教授，女性不是弱者哦。”秦佳冉半開玩笑道。
“當然，秦總很優秀。可這是我的個人習慣。”聞韜回答得體，但言語中不乏高冷姿態。
“好吧，謝謝聞教授。”秦佳冉不好再堅持。
黎麥也趕緊道謝。
聞韜目光落在她臉上，“記得我們的約定？”
“嗯。”黎麥鄭重回應。
“好，我的研究生你就不要考了。”聞韜直接點破。
黎麥內心還是希望聞韜的條件是讓她不要參加雙年展，沒想到卻是更狠的代價。
這時，秦佳冉的臉色已經不好了。
黎麥在秦佳冉開口之前用力握住她的手，眼神示意她別說話。
聞韜不欲逗留，對秦佳冉說了句“要珍惜你的好朋友”，就直接走了。
“黎麥！”秦佳冉目光很兇，語氣也很生氣，但同時因爲黎麥的犧牲，感動又內疚。
“我不採了，你繼續考他的研。你搞什麼啊？這樣我怎麼可能心安？你讓我踩着你的前途往上爬嗎？”
黎麥翻過來勸道：“佳冉，我最近其實想通了一些事。從前，我把畫畫這件事想得很簡單，覺得只要技法優秀，作品過硬就能有一席之地。可慢慢進入這個圈子並瞭解之後發現，這裏並不是我想象中的純粹的世界。利益，權勢，金錢，甚至美色，充斥在每一個角落。以前我逃避，不願意面對，是因爲季默馳在，他幫我擋住一切不利的聲音，給我創造最舒適的環境，讓我可以縮在他的翅膀下，做我想做的事。
可經過聞教授和你這件事，我更明白了，如果自己沒有實力，那隻能屈從於別人的安排。我真得一點都不後悔，聞教授也算是給我上了生動的一課，告訴我這個世界其實是平等的，要想得到就要付出代價。我想好了，研究生我會考，大不了就換個導師，但商業化我也要做，以後我會多創作多參展，多積累人脈，像你說的那樣，出名要趁早。名利雙收，纔有發言權。”
秦佳冉震驚與黎麥這番話，久久才道：“我很難不認同你的觀點。這個浮躁的時代，做自己很難。多少人曲線救國，想要通過成功的商業化去實現當初的理想，可最終都有去無回，在慾望的洪流裏忘了初心。”
“是啊，近幾年藝術市場泡沫不斷。資本無處不在，他們隨心所欲地捧起一位新秀，把作品炒成天價，也可以輕易毀掉許許多多充滿夢想的年輕人，不費吹灰之力。”黎麥想到了白珊珊，還不等嘗試就打了退堂鼓，想要回去當幼教。
幼教不是不好，可她最初考入榕大的夢想，絕對不是幼教。
就好像艾美的那些孩子們，他們拿起畫筆，畫出自己心中的世界時，誰不想成爲一名真正的藝術家？
秦佳冉的助理聽着兩人的談話，終於憋不住插嘴，“對對對，說得太對了！我採訪過的藝術家裏面，最敬佩的是老一代前輩們的敬業精神和對待藝術的真誠純粹。可惜他們只教給了後人技法，後人卻沒學到精髓。現在各個圈子都浮躁啊，大家只想賺錢。資本要什麼，就變成什麼，早晚全完蛋。”
“但是離了資本，在當今是玩不轉的。”秦佳冉見識多了，對市場運作這套很熟悉，她看着黎麥，語重心長，“麥子，你總算是想通了，我會不遺餘力幫你走那條你想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