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大的壓力和緊張情緒下，她感覺全身都像浸在鉛水裏，沉重，濃稠，無法呼吸。
蕭景廷見狀不妙，馬上安撫黎麥說：“不是，別緊張，他沒事啊，他怎麼會有事呢？”
“那他做這些沒意義的事情是什麼意思？”
黎麥把手上的文件“啪”一下摔在面前茶几上。
蕭景廷強顏歡笑，“怎麼能是沒意義的事呢？這可都是真金白銀，是老季奮鬥半輩子的見證。現在都流行生前立遺囑，免得萬一遭遇不測……”
“咳咳咳咳咳……”楊戩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蕭景廷立刻意會，“我也一樣，早就擬好了財產繼承委託書，我不也好好的嗎？”
“遺囑和財產繼承，都需要生效條件吧？”黎麥明知兩人在演戲，“生效條件，是不是要確認委託人死亡後？”
“……”蕭景廷沒想到這麼快被戳穿，只好向楊戩使眼色。
楊戩同樣頭疼，硬着頭皮道：“黎姑娘，我們也是按照季總的委託辦事。”
“他的委託？他怎麼不直接找我？憑什麼他要怎麼樣就怎麼樣？他在的時候，就總是安排這個安排那個，現在他走了，說走就走了，還是喜歡這樣，他以爲自己是誰啊？！”黎麥說着說着，聲音裏就染上哽咽的哭腔，可她沒有哭，她只是眼睛更紅了。
“你現在就給他打電話，我要問問他，他憑什麼！”黎麥指着楊戩，大聲控訴。
楊戩畢竟跟了季默馳多年，比別人都清楚兩人的感情糾葛，看到黎麥這副模樣，不免替季默馳心疼。
可他也無能無力，“黎姑娘，我聯繫不到季總。”
黎麥失望地閉上眼睛，不想讓眼淚溢出眼眶。
她不願意當着蕭景廷和楊戩流淚，可眼淚這東西，越是想要控制就越愛往外飈。
她以爲生氣了，發脾氣了，就能嚇唬楊戩去聯繫季默馳。
可這一招沒用了，季默馳人間蒸發，誰也找不到了。
蕭景廷棘手地撓了撓頭，無聲地嘆了口長氣。
真有人和錢過不去啊，這麼好的姑娘，去哪兒找？
“黎麥，你相信老季會遇到不測嗎？”他忽然變得正經嚴肅，很有上庭時的風采。
黎麥生生地憋回淚，但聲音更啞了。
“我當然不信。”
“是，我也不信。他這麼做自然是有他的安排，你也不想他奮鬥半生的結果，被別人輕鬆佔有吧？”蕭景廷認真起來，像變了個人，說話也有了信服力。
黎麥垂在身側的手握緊，“他究竟去幹什麼了？”
“我真不知道，但我相信他。”蕭景廷忽然露出微笑，“富貴險中求，他是能逢凶化吉的人。”
“什麼生意這麼危險？”黎麥手腳變得冰涼。
她孤獨緊張或者擔驚受怕的時候，就會這樣，就好像上次聽說季默馳要走。
“那我不知道。”蕭景廷一問三不知，“今天你來，我只是履行告知的義務，因爲手續都是齊全的，這些贈予合法有效，你只需要配合過戶。”
“怎麼可能？我從來沒簽過字，怎麼會合法有效？”黎麥憤怒地質問。
蕭景廷瞪一眼楊戩，意思很明確，該你了，別什麼鍋都讓我背。
“黎姑娘，之前你簽過委託書的。”楊戩解釋。
楊戩摸摸鼻尖，“就是那次季總說要用你名義幫着註冊公司的時候，夾在裏面的。”
黎麥努力回憶，終於想起半年前，季默馳宣稱賬務遇到一點問題，需要一個資金流水乾淨簡單的人來註冊一家新公司的事。
當時季默馳是在車上和楊戩聊到這個話題，楊戩表示要找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比較難。
黎麥在旁邊聽到了，頭腦一熱，毛遂自薦。
那會兒季默馳還開她玩笑，“你要是卷錢跑了，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
“呵，”黎麥想清楚來龍去脈，忽而冷笑，“他可真是煞費苦心。是不是給我辦出國留學手續的授權委託書，也是當時夾在文件裏讓我簽好的？”
“……”楊戩沉默，心想他可什麼都沒說。
但不管他說不說，黎麥都得出了結論。
這次見面在不歡而散中收尾，黎麥到底也沒有配合過戶。
她走後，蕭景廷氣呼呼地指責楊戩，“你說你瞎說什麼大實話？”
楊戩很委屈，“蕭總你太小看黎姑娘了，她很聰明的。”
蕭景廷不置可否，吐槽了兩句，憂心忡忡地問：“老季也沒聯繫過你嗎？”
“沒有。”楊戩照實說。
“你現在被季柏楊的人架空了吧？要不要考慮跳槽？”蕭景廷知道楊戩是季默馳的人，特殊時期就想幫着照應下。
楊戩報以感謝的笑意，“我要留在世濤，看他們還能玩出什麼花樣。假如季總回來，總還有需要我的地方。”
“但據我所知，你現在的待遇比實習生強不了多少。”蕭景廷聽說楊戩被打壓得厲害，手裏也沒有實權。
楊戩不以爲意，“我一個人沒有什麼開銷，而且季總待我不薄，我也有些積蓄。”
蕭景廷很欣賞楊戩的知恩圖報，“好，老季沒看錯人。”
兩人把文件捋了一下，敲定後續事宜後，楊戩在臨走前欲言又止。
“有事？”蕭景廷問。
“蕭總，有件事想求您幫忙。”楊戩終於下了決心說出來，“我有個妹妹在武行，最近正給蔣導的新戲女一號做武替，您也有投資那部戲。”
“哦？你還有個妹妹？做武替？挺厲害啊，以前都沒聽老季提過。”蕭景廷熟悉楊戩爲人，知道如果不是關係匪淺，楊戩定然不會開口求人，“怎麼？想讓我捧一下？”
“不，我希望蕭總安排一下，不要再用她。”楊戩說這話時，表情冷冰冰的。
蕭景廷微微皺眉，那部戲的女主正是江茉，最近和他走得近，還總嚷嚷着要他去探班。
他答應了好幾次，但一次都懶得去。
“爲什麼？”蕭景廷問。
“做武替太辛苦，她一個女孩子，喫不消。”楊戩仍舊是平平淡淡的，看不出有多關心。
蕭景廷意會，遂點頭：“是，而且做替身很難出頭。不如我給她點機會？”
“不需要，謝謝蕭總，我不想她進娛樂圈。”楊戩道。
蕭景廷笑出聲，“怕不是你親妹妹吧？”
楊戩倒是不藏着掖着，“不是。”
“懂了。”
“謝謝蕭總。”
“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