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開開心心地想問問季默馳怎麼承她今天的情?可看到像水裏撈出來的男人時,她喫驚地連話都問不出來。
直到季默馳從她面前走過,她才還魂一樣叫出聲。
“哥,你怎麼了?怎麼成這樣?你不是開車了嗎?”
“嗯。”季默馳答非所問,直接進了臥室,把門關上,謝絕入內。
關莉婭心想不妙,就給黎麥打電話,聽到的卻是關機提示。
她懊喪地垂着腦袋看手機,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也猜到一定不是happyending。
當晚,她便得到季默馳已經坐上回國航班的消息。
“季默馳!你怎麼回事?走了也不說一聲,把我自己扔在這裏啊!”她氣得發出語音留言。
助理正好推門而入,給她一大摞文件,“關總,季總說讓您好好熟悉這些流程文件,這邊分公司的工作還需要您多費心。”
“費個毛毛心啊?不是說好了他幫我都弄好再走的嗎?不負責任!”關莉婭氣得瞪眼。
助理不敢多言,老老實實聽着大小姐撒氣。
五分鐘後,關莉婭決定接受現實,畢竟她再怎麼罵,季默馳也聽不到,有點白費力氣。
另一邊,黎麥淋了雨有點感冒。
昏昏沉沉喫過藥後,她接到陳龍的電話。
“下週就要出發去南丹了,你東西都準備好了嗎?”陳龍早就出了院,他對季默馳還念念不忘,“之前,季先生說他也會去的哈?”
“最新的名單裏沒有他,教授說他不去了,只提供贊助。”黎麥不帶絲毫感情地回答道。
然而陳龍當場就炸了,嗷一嗓子差點讓黎麥變成耳聾人士。
“啊我的快樂源泉沒有了啊!!!爲什麼???”陳龍悲痛欲絕。
“…!”黎麥絲毫不能共情他的傷心。
對她而言,季默馳不去,是她的解脫。
她原本對這次公益之行充滿期待,也對繪畫充滿熱愛,可那一場大雨彷彿澆滅了她的所有熱忱,將她的心變成荒原。
不過,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她的眼睛。
黎麥已經幾天沒有畫畫了,因爲不久前她發現自己的視力有點問題,這也是她極力要推開季默馳的原因。
她原本對於色彩的敏感度就比季默馳差,也算不上同層次中的佼佼者,但她在構圖和創作中有自己的靈氣來彌補色彩的不足。
可最近這段時間,不知道是因爲壓力太大還是休息不好,眼睛的問題時有發生,她一直沒顧得上看醫生,情況變得越來越糟糕。
在整理畫具的時候,黎麥看着顏料盒裏一格格的油彩,那些原本應該鮮豔明亮的顏色彷彿被加上了一層濾鏡,變成了莫蘭迪色系。
現在流行的莫蘭迪色系是在原色基礎上增加灰度,用於裝飾裝修風格,無形中增加了高級感。
但黎麥此時的狀況是,在她的視野中,本該是飽和度很高的顏色也像蒙塵,色彩的明度變低了。
也就是說,外界的所有顏色經過她的視網膜傳達到大腦神經後,在她眼裏呈現的色彩是失真的。
作爲一個靠畫畫爲生的人,還有什麼能比失去對色彩的觀察力更讓人絕望的?
或許是最近受到的刺激太多,加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黎麥看上去還算平靜。
只是這種平靜充滿着壓抑,她不言不語,死死盯着顏料盒,眼睛一眨都不眨,彷彿在和那些失真的顏色做對抗,想看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漸漸地,她的眼睛酸了,缺少潤滑的眼球也變得乾澀,可眼前的色彩卻並沒有因此恢復。
她機械地眨動眼睛,幻想着或許下一次睜開眼時,一切就會變得正常。
以往,都是這樣的……
然而,她沒等到。
她滴了兩滴眼藥,強迫自己上牀睡覺,閉着眼睛挺過一個又一個小時,在鬧鐘聲響起時猛地睜開眼睛,看向放在牀頭櫃的顏料盒。
黎麥在牀上保持一個姿勢,整整呆坐了四十幾分鍾,然後她笑了。
果然,果然她從前的所謂夢想不過是白日做夢。
什麼終有一天要憑實力與心愛的人並肩而立?什麼讓自己足夠強大到不依附不仰仗?
她憑什麼啊?她以爲自己是達芬奇還是畢加索?是天才?
黎麥,你真是可笑,可悲,又可憐。
蚍蜉撼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