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默默不黎 >302 蚍蜉
    關莉婭在酒店等得快睡着了,終於等到季默馳回來。

    她原本開開心心地想問問季默馳怎麼承她今天的情?可看到像水裏撈出來的男人時,她喫驚地連話都問不出來。

    直到季默馳從她面前走過,她才還魂一樣叫出聲。

    “哥,你怎麼了?怎麼成這樣?你不是開車了嗎?”

    “嗯。”季默馳答非所問,直接進了臥室,把門關上,謝絕入內。

    關莉婭心想不妙,就給黎麥打電話,聽到的卻是關機提示。

    她懊喪地垂着腦袋看手機,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也猜到一定不是happyending。

    當晚,她便得到季默馳已經坐上回國航班的消息。

    “季默馳!你怎麼回事?走了也不說一聲,把我自己扔在這裏啊!”她氣得發出語音留言。

    助理正好推門而入,給她一大摞文件,“關總,季總說讓您好好熟悉這些流程文件,這邊分公司的工作還需要您多費心。”

    “費個毛毛心啊?不是說好了他幫我都弄好再走的嗎?不負責任!”關莉婭氣得瞪眼。

    助理不敢多言,老老實實聽着大小姐撒氣。

    五分鐘後,關莉婭決定接受現實,畢竟她再怎麼罵,季默馳也聽不到,有點白費力氣。

    另一邊,黎麥淋了雨有點感冒。

    昏昏沉沉喫過藥後,她接到陳龍的電話。

    “下週就要出發去南丹了,你東西都準備好了嗎?”陳龍早就出了院,他對季默馳還念念不忘,“之前,季先生說他也會去的哈?”

    “最新的名單裏沒有他,教授說他不去了,只提供贊助。”黎麥不帶絲毫感情地回答道。

    然而陳龍當場就炸了,嗷一嗓子差點讓黎麥變成耳聾人士。

    “啊我的快樂源泉沒有了啊!!!爲什麼???”陳龍悲痛欲絕。

    “…!”黎麥絲毫不能共情他的傷心。

    對她而言,季默馳不去,是她的解脫。

    她原本對這次公益之行充滿期待,也對繪畫充滿熱愛,可那一場大雨彷彿澆滅了她的所有熱忱,將她的心變成荒原。

    不過,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她的眼睛。

    黎麥已經幾天沒有畫畫了,因爲不久前她發現自己的視力有點問題,這也是她極力要推開季默馳的原因。

    之前在國內,有一次發燒她遇到過這種情況,但很快就好了,她沒當回事兒。

    她原本對於色彩的敏感度就比季默馳差,也算不上同層次中的佼佼者,但她在構圖和創作中有自己的靈氣來彌補色彩的不足。

    可最近這段時間,不知道是因爲壓力太大還是休息不好,眼睛的問題時有發生,她一直沒顧得上看醫生,情況變得越來越糟糕。

    在整理畫具的時候,黎麥看着顏料盒裏一格格的油彩,那些原本應該鮮豔明亮的顏色彷彿被加上了一層濾鏡,變成了莫蘭迪色系。

    現在流行的莫蘭迪色系是在原色基礎上增加灰度,用於裝飾裝修風格,無形中增加了高級感。

    但黎麥此時的狀況是,在她的視野中,本該是飽和度很高的顏色也像蒙塵,色彩的明度變低了。

    也就是說,外界的所有顏色經過她的視網膜傳達到大腦神經後,在她眼裏呈現的色彩是失真的。

    作爲一個靠畫畫爲生的人,還有什麼能比失去對色彩的觀察力更讓人絕望的?

    或許是最近受到的刺激太多,加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黎麥看上去還算平靜。

    只是這種平靜充滿着壓抑,她不言不語,死死盯着顏料盒,眼睛一眨都不眨,彷彿在和那些失真的顏色做對抗,想看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漸漸地,她的眼睛酸了,缺少潤滑的眼球也變得乾澀,可眼前的色彩卻並沒有因此恢復。

    她機械地眨動眼睛,幻想着或許下一次睜開眼時,一切就會變得正常。

    以往,都是這樣的……

    然而,她沒等到。

    她滴了兩滴眼藥,強迫自己上牀睡覺,閉着眼睛挺過一個又一個小時,在鬧鐘聲響起時猛地睜開眼睛,看向放在牀頭櫃的顏料盒。

    黎麥在牀上保持一個姿勢,整整呆坐了四十幾分鍾,然後她笑了。

    果然,果然她從前的所謂夢想不過是白日做夢。

    什麼終有一天要憑實力與心愛的人並肩而立?什麼讓自己足夠強大到不依附不仰仗?

    她憑什麼啊?她以爲自己是達芬奇還是畢加索?是天才?

    黎麥,你真是可笑,可悲,又可憐。

    蚍蜉撼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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