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律表情意外，“你怎麼在這裏？”
說話時，他淡淡掃過何翔的臉。
何翔被他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他怎麼說也是公司的高層，算得上年輕有爲，可文律的氣場卻讓他感覺到壓迫和威懾。
他看了看黎麥，發現黎麥神色如常，兩人只像是朋友關係。
“我和朋友一起來的。”黎麥目光落向何翔，向文律介紹，“這是何翔……”
“嗯。”文律顯然對何翔的身份沒什麼興趣，不等黎麥說下去，就終止了，他紳士地問，“需要我送你回去麼？”
“不用了。你忙吧，我們先走了。”黎麥覺得文律來這裏應該也是有事，不想耽誤他太久。
文律看起來只是客氣一下，沒有再堅持，就和黎麥道了再會。
他全程都沒有正視過何翔，只是在路過黎麥出來的包間時，看似無意地瞟了一眼，裏面早就亂作一團。
何翔和黎麥並肩向前走，正欲開口和她聊聊剛纔那位文總，黎麥的電話就響了。
黎麥回國後換了新號碼，存的電話不多，但看到那一串數字，她本能地接起來。
季默馳的語氣很淡，卻清晰。
“來我這裏一趟。”他用的是命令的句式。
“什麼事？”黎麥不帶情緒地問。
“今天國博的人聯繫到我，要借用你的作品參展，我沒同意。下午，你的簽約畫廊經紀人也來找過我。”季默馳簡單陳述。
黎麥就懂了，“現在有點晚。”
“我只有半小時的時間。”季默馳說完就掛了電話，緊接着，黎麥收到一條消息，只有幾個字，是一個小區的名字。
黎麥對那裏很熟悉，那是從前她經常去的地方。
“怎麼了？”身邊的何翔問。
黎麥歉意地笑了下，“沒事，我要去個朋友家。”
“這麼晚了？我送你吧？”何翔看了眼漆黑的夜色。
“不用了，謝謝。我打個車就好。”黎麥不想讓何翔知道太多，畢竟那個小區不是普通人的居所。
何翔略顯失望，但很快調整過來，“那好，到了給我發個消息，注意安全。”
“謝謝你。”
黎麥打上車，腦袋放空靠在後座椅上，沒有注意到何翔的車始終不遠不近地跟着他們。
她本以爲會忘記通往季默馳那棟別墅的路，可沒想到一進入小區，還是駕輕就熟地指揮着出租車駛到門前。
三層的別墅只亮着一盞燈，黎麥知道那裏是書房。
門口的兩棵桂樹開了花，香氣沁心，濃郁熱烈。
黎麥站了一會兒，才擡手按響門鈴。
對講機裏發出聲音，“用指紋。”
黎麥便把右手的拇指貼在識別區，“咔噠”一聲，門開了。
說內心平靜是不可能的，再次踏進這間熟悉的屋子，入眼的是久違的陳設，甚至連她買的花瓶和小擺件也都還在。
黎麥下意識地握了握拳，五指併攏又鬆開。
她在樓下等着，可季默馳並沒有下來，於是她只好上樓，朝着書房去。
書房的門敞開，她站在門外，看向裏面。
季默馳穿着一身家居服，桌旁立着黎麥的那組作品，是他高價拍來的。
閱讀燈的光柔和偏白，將他鋒利的眉眼刻畫得更加立體深邃，從黎麥的角度看去，好像一尊出自大師手筆的雕像，每一寸都是完美的黃金比例。
“季先生。”黎麥因爲環境而心情壓抑。
一切好像都沒有變，包括面前坐着的男人，時光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印記，彷彿變得只有她，和他們的關係。
在這裏，他們發生了太多的故事，就連書房裏那張書桌上，都有過他們曖昧的痕跡。
這讓黎麥怎麼能保持冷靜？
季默馳勾脣，擡手示意她進去，“要我請你進來？”
黎麥就聽話地走進去，站在桌邊，低頭看她的作品，像個被老師傳喚的學生。
季默馳心裏又氣又笑，“啞巴了？”
他可是記得黎麥在派對上言笑晏晏遊刃有餘的模樣，社交名媛也不過於此，怎麼到了他這裏，就沒話了？
“您找我來，是要把畫給我嗎？”黎麥鼓起勇氣，直言來意。
“給你？”季默馳反問。
黎麥抿脣，改變措辭，“借用。”
“說說你的想法。”季默馳右手食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
“我想參加國博的這次展覽，連同我剛剛完成的另外一組作品，他們是一個系列。所以，還請季先生幫忙，我會支付相應的報酬，大約需要借用一個月的時間。”黎麥一口氣說完，忽然覺得嗓子冒煙。
許多展覽也會因爲需要向收藏家借畫，支付租金是正常的。而那些高質量的藏品，價格就更高，參展的等級也就越高，這也是擡高作品價值的一種方式。
季默馳聽到報酬兩個字的時候，笑了。
“那你算一下，應該付多少？”他看起來心情不錯。
黎麥按照市場價說了個數。
“不夠。”季默馳搖頭。
黎麥又上浮加價百分之二十，季默馳仍舊否決。
“那你想要多少？”黎麥乾脆地問。
季默馳直接在她報價後面加了個0，這讓黎麥感覺到他並不是真心來議價的。
也是，選這個地點，這個時間，怎麼會是認真談事情？是她天真了。
“我給不了。”黎麥坦白，“要不我給您打個欠條？”
“打欠條翻倍。”季默馳倒是沒拒絕。
可黎麥又覺得這樣很喫虧，她眼神裏帶了點情緒，像小女人的怨念，季默馳好像都聽到她在心裏嘀咕：你是不是很缺錢？
“如果不想付，還有個更輕鬆的方法。”季默馳淺啜一口咖啡。
黎麥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和你的畫廊解約，到我這裏來，違約金我付。”季默馳繞了一個圈子，終於說明目的。
黎麥自然是不同意的。
“不行，ACC對我有恩，我不能這樣做。”
“有恩？”季默馳的語氣和眼神都帶了些許嘲諷。
黎麥頓時就啞巴了。
是啊，說到“恩”，她從氣焰上就矮了一截。
“你自己考慮。”季默馳說着便站起身，朝着黎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