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小道君 >第4章 馬革裹屍
    一輪皎潔的明月下,兩匹馬在大漠奔襲。

    沙漠晝夜溫差極大,何況冬至剛過,一人兩馬如同在冰水裏遊蕩。

    比寒冷更難熬的是飢餓。

    之前在客棧喫的好酒好肉,皆是幻覺,破局而出後,不但馬兒沒喫草料,程仕腹內更是一陣空虛。

    “當時真該把那狼道士烤了喫,或許還得飽些肚子。”

    程仕的腦海裏開始出現幻覺,篝火之下,烤肉的香氣四溢,讓他的嘴裏頓時生津。

    縱使程仕沒騎馬半個時辰,就交換馬匹,可到了後半夜,依舊是人疲馬乏。

    平日裏溫順的馬匹,只是不耐煩地行走,程仕也不忍揮鞭驅趕。

    雖然眼前的沙漠依舊是一望無際,但是他一直跟着指南針的方向走,加上本身就做了道路規劃,只要不出錯,再走上二百里,就能離開大漠了。

    二百里,是程仕的馬匹一天能奔襲的極限。

    但是在沒有草料和水源的情況下,縱使馬匹能堅持奔襲,騎馬者恐怕也會半路暈厥,摔下馬鞍。

    程仕心裏清楚,這二百里路,沿途並無任何補給,但是隻要熬過去,沙漠的盡頭就有一座小城,水草豐盛,是個修養的好去處。

    正思忖如何捱過這二百里,藉着明亮的月光,程仕發現數丈之外,有幾個半掩在沙漠中的木箱子。

    他下馬挖沙,原來是幾個空箱,看樣子是沿途的商隊落下的。

    看質地,箱子估摸有些年份了,裏面只有幾個缺角的瓷碗,破敗不堪,不知是商隊被洗劫後丟棄,還是爲了減少輜重,無奈放棄。

    程仕看着這些被大漠陽光曬的極度度乾燥的木箱,一個念頭涌上心頭。

    “倒是可以生些火罷。”

    又轉頭看向原來家僕騎的馬匹,拍拍馬頭,道:

    “王麻你葬身大漠,就留下你的馬,讓他和我一起回中原,也算是帶走你的亡魂吧。”

    說罷從馬背上抽出長劍,對着自己的馬匹,先掃斷兩隻前蹄,白色駿馬一聲長嘯,劃破大漠的夜空。

    “嘶!!!”

    撲騰了一會兒,卻因前蹄受損,難以移動,只能在原地打滾,揚起陣陣飛沙。

    程仕任憑飛沙打在自己臉上,苦笑道:“好馬兒,只能苦了你了!”

    一劍切開喉管,飛濺的鮮血直衝雲霄,灑在月牙上。

    一盞茶的功夫,白馬躺在地上,漸漸沒有了聲響,喉嚨處,還在汩汩的冒着熱騰騰的血水。

    黃沙,白馬,鮮血,月光照在上面,三色交映,悽慘無比。

    程仕用木箱裏的破碗,接住馬血,一口氣連喝三碗,一股子腥味流遍全身,只覺得冰冷的腳趾,也漸漸熱乎起來。

    又一碗馬血,端至家僕的棕馬嘴邊。

    “本是同根生,你也就將就喝了罷。”

    棕馬呼哧呼哧地出氣,喝下數碗馬血。

    程仕喝了馬血,身體有勁了,確認白馬已徹底死亡之後,他割下白馬裏脊部分幾條長肉,將剩下的木箱劈成柴火大小,聚攏,準備點火燒烤馬肉。

    木箱的材質倒是十分適合做柴火,只是在野外起火,必須要有一些引子,否則就這麼依靠打火石的火花點木頭,短時間內難以生火。

    程仕四顧茫然,不是沙漠,就是隔戈壁,亦無干草做火引。

    思忖片刻,突然大笑幾聲,摸向胸口,扯出一摞銀票。

    月光下,娟秀的字體,端莊地寫着銀票的面額,五十兩,一百兩,二百兩,紅色的印章變得幽暗。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熙熙攘攘的世界,到頭來就剩下這蒼白的銀票爲伴。罷了,用你們做火引!”

    程仕用打火石擦出火花,火星子點燃銀票,又點燃了柴火,這是大漠中唯一溫暖的火光。

    幾長條馬裏脊被颳去毛髮,搭在篝火上燒烤,馬肉的香氣嫋嫋,惹得身旁的棕馬嘶嘶作響。

    一條最長的馬肉被扔去餵馬,程仕接着烤半生不熟的馬肉,一股酸楚,生猛地涌上鼻腔。

    在這大漠之中,最重要的就是水和乾糧,幾十上百兩銀子一張的銀票,和這一張廢紙,有何區別?

    錢財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若是此次順利脫離大漠,怕是要活得更加灑脫罷。

    只是又想起豫州一大家子人,還等着自己做成大買賣的喜訊,心裏又有了一絲動力和暖意。

    胡思亂想着,馬肉已烤焦,程仕抓起一條馬肉,用虎牙撕咬,沒有鹽巴,焦臭的馬肉不僅柴,且腥羶濃郁,幾經反胃,卻也硬挺着嚥進肚裏。

    喫飽肉,身子骨徹底熱了回來,血色在臉上瀰漫開來,豆大的汗珠在從額頭滴落。

    此時已是寅時,距離天亮還有一陣,程仕略顯睏意,加上身邊有炭火餘溫,腹內有馬肉,整個身體有些慵懶,難以再啓程。

    “如此睡去,若夜半起風,怕是要被凍死在夢裏。”

    程仕回想起前世看到的一些野外求生的介紹,隨即抄起鐵劍,將死去已久的白馬肚子剖開,清除血水和內臟,鑽了進去。

    馬肚子裏彷彿是一個小小的溫室,骨肉散發出的餘溫,並不亞於炭火的庇護。

    還有一點擔心的是,棕馬雖然溫順,但是沒有拴馬,就這麼放任它過夜,若是自己一覺醒來,馬匹不見蹤影,孤身一人留在浩瀚大漠裏,又將再次落入危險境地。

    前思後想,程仕將棕馬的麻繩纏繞在自己的手腕上,又將馬肚留下一條縫,半睜半閉地觀察外面的環境。

    片刻之後,昏昏然睡去。

    一夜無事。

    兩個時辰後,程仕凍醒,馬肚裏已是冰冷一片,連忙鑽出屍體,還好棕馬仍在。

    朝陽的光輝,照耀在程仕佈滿血跡的道袍上。

    程仕有點高興,這天氣,看來今日是個無風無雨的好日子,正適合策馬趕路。

    他添添皸裂的嘴脣,跨馬上背,朝着沙漠的邊緣前行。

    行至傍晚,程仕立在高高的沙丘上,已經可以隱隱約約看見不遠處,土地由金黃轉向灰綠,一條小河蜿蜒而過,大彎處,是一座城池方正的小城。

    程仕右手勾住劍鞘,警惕地觀察四周,向城池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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